夜色昏黑,街巷悄密,家户紧闭。小庄人都已进屋上床,熄灯休息。
只有那些白天不敢出现的虫艺儿,才在夜幕降临后,悄悄出来活动,瞅空叫几声儿。一有动静,便连忙息声儿。
肖民轻轻推开云清家大门,云清已听见动静,赶紧出来,悄声要他:“上住门。”
他上了门,跟着云清来到屋里,见玉珊坐在被窝里,神情沮丧,面色凄然。如有了大病一样。
她看看他说:“这可咋办?”
云清也小声说:“你给出出主意嘛。”
他能出啥主意?他能说的话已说完了。还能怎样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啥结局,何顺会听他的意见?会给他面子?这无法确定。
有可能他在何顺眼里,根本没啥份量。
这家伙肯定有自己的主意。肖民已把话说清楚了,至于怎么办,那还得看何顺是啥意思。
他压着声说:“我已去和他说过了我的意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他也没非得追究的劲儿……这事儿我就不能再说了,再说就有点不妥,毕竟人家是当家儿的……不如,你们再去说说看,看他是啥打算……”
“嗯……让你爹去?”云清看着玉珊说。
“这事儿,你非得去和他沟通一下不可,你想想是不是?起码你得表示一下态度,或者就是咱认打认罚,让他看着办……”肖民小声说:“既是出事儿了,咱不再找任何理由,让他看着办吧,也只能这样了,是不是?”
玉珊想起了那句俗话:躺下让人家量吧,量到哪儿是哪儿。
“你俩站着干啥?坐床上呀。”她粗鲁地说:“这才知道男人说的那句:心里和球戳嘞似的,是啥焦熬了。”
那倒是,那都不是往心里戳的,怎么可能会好受。
“我也不想吃饭,也不想干活儿,也不想睡觉……你站着是想走呀?不能走,陪也得陪我一会儿……”玉珊说他。
“事儿有事儿在,你怕啥?怕有用吗?还能不让你过?”肖民安慰她。
“真是,有啥大不了的?就是这个人,随他便,还能把你活喝了?”云清也说。
“那你站在那里,让我心慌……”玉珊说:“咱坐着说点别的也中呀,省得心里百无是处的……”
“好好好……”云清就脱了鞋,翻过她到了床里面,和她并排坐着。
玉珊用脚挑挑被子,示意他也坐里面。
她说:“不知道……那马到底值多少钱?”
“这个老一号大概都知道……我听说是他们去西边甘肃还是哪儿买了火车上运回来的……”肖民说:“那时也没关心这事儿,没细问。”
他压着声说:“就算是千儿八百,你能赔起?”他说着坐到床那头,玉珊就用脚挑起被子,要他进去,他便趁势脱掉鞋,坐进被窝里。
“唉,好没糟出个这事儿……还想着这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玉珊苦皱着脸说。
“别心里太搁劲儿……走着说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肖民忙说。
“就是……大不了放给他个大狮子,随他便,能不让人过吗?”云清也说。
“算了算了,不说了,也不想了……想的头疼……”她小声说:“咱说点别的……”
她咯咯强笑了两声,说:“你也不去打鱼了,要不然去滚锅鱼汤,喝一碗,吃点肉……还有酒没有?”她问云清。
云清说:“上次不是买了两瓶?还剩不到一瓶……”
“拿来喝两口……”玉珊笑道。
“那不是在窗台上?你伸手就够着了;啥也没有……有个馍……叫我去拿来……”云清起去拿来馍,给每人掰了一块儿。
玉珊就扭身从窗台上拿了酒,打开瓶盖,对着瓶仰脖灌了一大口,递给云清,云清喝了一小口,又递给肖民,肖民也只得喝了一口,握着酒瓶,杵在被子上。
玉珊瞪着眼说:“你喝呗……”一边伸手要。
“空肚子,别喝晕了……”肖民说她。
“晕了,明儿个歇一天……”她不在乎地说:“成辈子没敢排排场场歇过,没敢随随便便说过话,没敢想干啥干过……照样还是掉到坑里……”
她这是在抱怨她爹了,肖民只得拍拍她的腿,小心地说:“算了,别说了……现在说啥都没用,咱只能想着咋把这事儿解决了,别喝了……”
“这该死的马,真坑人……”她苦笑着说:“我也就敢对恁俩冒冒气儿……别人,憋死我我也不敢说……没事儿,把它喝完吧……留它干啥?”她要过酒瓶,咚咚又喝了两口,递给云清。
云清看她难受的样子说:“吃口馍。”
她犟道:“不吃……”
云清也喝了一大口,看看瓶里没多少了,就递给肖民,使个眼色。肖民只得喝完。把瓶子放床下。
玉珊便有点脸红,眼神迷离的。
肖民问她:“晕不晕?”
她媚着眼笑道:“不晕……就是有点热……把我袜子脱了……”
他把她的袜子脱了递给她。
她接了袜子,撂到桌子上,伸手把灯拉灭,往下一褪,说:“睡觉……”
“嗯嗯……心跳的好大劲儿……”她嘟哝说。
她又小声对云清说:“你睡呗……”
她骨容了一会儿,竟是把裤子蹬到了脚脖儿,用脚蹬他,让他拉掉。
这货脱了个精光,他脚挨住她光着的上身了。
云清小声说:“你这死鬼……”
她小声说:“你装啥,挨挨怕啥……”又和云清咕哝了几句。
云清说了句:“戳死你哩……”也褪进被窝里。把裤子蹬到了这头……
一只蟋蟀小心地叫了起来,好像在说:干啥哩干啥哩……
没人理它……他趁着她拉他裤子的劲儿,退进了被窝里……压根没听到蟋蟀叫。
“出事儿了看你咋办……”云清小声说。
“摸摸能出啥事儿?”她小声嗔道。
一猛看起来床上像个长了六条腿却没头的怪物,在黑暗里也不知它咋走,只管各顾各乱扭。
显然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得巴结巴结她俩,还要公平对待。
她们也有了默契,决定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