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民骑上自行车,沿着他和枝儿拉石灰的那条路,一路往南,看见一个村,就拐进去问学校。
然后像画地图一样,把每个村、学校、都画下来,写下负责老师的姓,注明该学校一年能用多少粉笔。
大部分的负责老师,只要递上一根烟,就能聊个清楚,也有那一听是卖粉笔的,直接就说:刚买,不要。就不理肖民了。
这种情况,肖民就注明:以后多来几次,混成熟人就行了。
这些学校,有的离路一两里,有的离路三四里。七拐八拐,有的要两箱,有的要三箱。还有要一箱的。
直到南山脚下,才订出十多箱。已是后半晌了。肖民晌午也没吃饭,只在学校附近的人家讨了几次水喝。
拐回来时,他就打听了往东去的另一条。这条路可以通往古城公社。只有到了公社驻地,才有饭店。
他主要也是熟悉一下这条路,好第二天再如法儿跑一趟,把沿路的学校都摸个清楚。
他到了古城公社,天已黄昏了。饿得两腿发软,身上直出虚汗,赶紧找到饭店,要一碗炝锅面,一斤猪头肉,花了一块多,大快朵颐一顿,心说:这一天的出差费一块五,确实有点少,按一天三顿,咋着也得两块多,按两块二算了。
等他到家,已是晚上饭肆。银芝已拿出灯点上,照出一圈昏黄的亮光,开始记分儿了。
他赶紧把车子推到家里,出来记分儿。
记完分儿,大家散去。银芝笑着说:“又让你管粉笔厂哩?”
“服从安排,叫干啥干啥。”肖民笑道。
“那你是去……”她又问。
“我出去转了一圈,看看能不能联系卖点儿。”他压低声说:“那货跑了,指望不上了,咱得慢慢学着出去联系……”
“联系的咋样?”她关心地问。
“不咋着……头三脚难踢嘛,慢慢来……”他压着声说。
“你可攥住劲吧,到年下给大家多分点儿钱……”她小声说。
“好,听你的,我努力。”他看着她说。
她好像有点害羞了,收起笔说:“走吧,没人了。”
第二天,肖民又顺着古城公社那条路,又画了一张图,又定出十几箱粉笔。古城公社东南,还有一个公社。只是有点远,那一天去了,回不来的,要住一晚。只能先把这定下的货送了,再去那个公社联系。
有了成绩,肖民便有了底气。这天前晌何顺敲了钟,大家陆陆续续来领活儿,肖民就和何顺笑着说:“得弄个人专门包装……这装个车啥的,多个人也方便一点儿。”
何顺笑着说:“联系住了?你擎叫了嘛,你看谁合适,叫吧。”
“叫个妇女吧……水莓婶,你去园儿里吧,以后就在园儿里干活儿。”肖民叫道。
水莓忙说:“中中中……”连忙就去园儿里。
何顺呲着牙小声问:“联系了多少?”
肖民也小声说:“没多少,一小车,二三十箱……攥劲到年下,完成你给的任务……”
“中中中……你看,我想着你都中……”他压着声说:“你要人,只管擎要了……想叫谁去你叫谁去……”
“好好好……”
肖民等人都下了地,就去园儿里,检查了手扶拖拉机,加加水加加油,拐开机器,突突突开着来到后面。
他以前只是在地里开过这车,没咋在路上开过,费了一肚子气力,才倒到那个小仓库门前。
这也让他知道了:只要离合和脚刹能玩住,就可保平安。
那三个人瞪着眼,离得远远的,看他像耍老虎似的。等他停下,枝儿才说:“你不行叫大个儿呗,看着吓人怪道的……”
“一回生二回熟,有啥吓的……来,装车……”枝儿把仓库门锁打开,三个女人就一箱一箱往外搬,他在车上接着摆好。
“咋着出去转了一圈,可联系了一车?”枝儿问。
“商业机密,不要出去乱说。”他笑道:“嘴都严点儿啊,别说的让人把咱的口儿给抢走了……”
装好车,枝儿连忙拿出来两块角板,让肖民夹到纸箱外角,用绳揽紧。
肖民对枝儿说:“你教教她咋包装,以后你俩就只管做,早晚把仓库做得满满的。”
枝儿就笑道:“你看俺仨装车装得浑身汗,让俺歇会儿吧。”
“那中,今儿个前晌,你们歇歇吧,歇起来把她教会包装就行了,我去了啊。”他笑着说。
枝儿就媚抚他:“还是跟着肖民干享福……你可慢点……”
肖民拐开机器,开着出去了。
起初,他开的很慢,只用低档速度。觉得能掌握住了,才加到高档一档速度。到开到野外路上,他把高档都用一遍,最后觉得还是高档二档适合。
到了那个大沟坡下坡,他才知道这手扶车真和耍老虎差不多,弄不好就会反转向,必须小心又小心,别把车翻了,可没法儿交待。那回去只怕要被人背后骂死。
拿捏得出了一头汗,总算到了坡底。却见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在路边,满脸笑容对他说:“兄弟,趁趁车吧?来来来,吸根烟再走。”人家连忙掏出烟,撵着给他递。
他只好停下,接住烟说:“好……你往哪儿哩?看着你不像农村人呀?”
那人笑笑说:“我户弄来的。”
“咦,你跑这么远?”
“这算远?才几十公里,有时得跑一百多公里。”那人笑着说。
“干啥哩跑恁远?”肖民问。
“找个朋友……你是哪里的?来,交个朋友,以后有时间去找你。”他掏出一个笔记本和笔,记下肖民的地址姓名。然后小声说:“我是来乡下收古董的,你要知道谁家有古董,我收到了,请你喝酒。”
肖民不知道还有这事,忙问:“都收啥?”
“就是老东西嘛,瓷器,铜器,银器,字画啥的……”他说。
“是嘛……像那瓷罐……瓷灯盘……要不要?”肖民问。
“要嘛……只要是老的都要……”他说。
“你咋称呼?”肖民笑着说。
“我姓牛……”
“牛哥,俺村在北边,那条马路北边,你啥时候方便拐去,咱再喷……今儿个有事儿,不能耽误……走,你拉住车后边,我开的慢点,咱走吧?”
“中中中……以后有时间去寻你。”牛哥就去车后,一手抓住车后尾,一手扶住自行车把,骑上车,吆喝一声:“走吧。”
肖民就开动拖拉机,突突突上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