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楼,三楼雅间。
简元白带着自己的妻子跟柴坚往上走,几个拐弯之后,他们停在一扇门前。
他见那柴坚敲门。
“夫人,简家的人来了。”
随后,一道轻柔的女声从门中传出。
“进来吧。”
简元白有些惊讶对方竟是位女眷,不过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沉默地带妻子进去。
叶昭和几个孩子已经站起身。
“简先生,初次见面,我姓叶,这是我们家的两个孩子。”
萧屿帆和萧砚铮齐齐上前行了一礼。
“简先生好。”
随后两个孩子各自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彬彬有礼地退回叶昭身边。
简元白微微点头,对叶昭也行了一礼,随后站起身,暗暗观察屋中几人。
刚才看见是柴坚迎他,他心中就有些犹疑。
他万万没想到,这几次帮助他的,竟然就是之前在街上给他解围的那家人。
而这背后,竟是一位夫人。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他微微动了动,想将身后的妻子挡住,但转而一想,又让出来,开口介绍道:
“见过叶夫人,两位公子。
在下简元白,这是我的内人程婉茵。”
程婉茵有些羞怯,不过见对方同样是女眷,还带着好几个孩子,她心里的忐忑也有所缓解,于是急忙福了福身子。
“夫人好,妾身程婉茵。”
叶昭笑着回了个礼,抬手招呼两人:
“都坐下说话吧。”
她转头示意柴坚:“让人准备上菜。”
柴坚领命安排好外面,将房门关上。
叶昭笑呵呵对着两人道:
“今天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也不知道你们夫妻俩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做主了,希望能合你们的胃口。”
简元白闻言,急忙又带着妻子起身行礼:
“夫人莫要折煞在下,我们夫妻还要感谢夫人这几次的帮助。”
说完,他带着程婉茵深深鞠了一躬。
叶昭虚虚抬手:
“不用客气,先生请坐。
再说,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帮你的,今日来,正是要与你说此事。”
简元白没想到她这么直接,于是微微一顿后,压下忐忑,又带着妻子坐下了。
“二位不必不安。”
见他俩这副样子,叶昭笑笑。
她要说的事情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叶昭也不准备卖关子。
她示意一旁的春燕拿出准备好的见面礼,随后看向对面,单刀直入:
“我们家想聘请先生,教导这两个孩子读书。”
教读书?
简元白听她说完,却并没有放下心中疑虑。
他看看那俩孩子,又看看桌上那见面礼,没有接过来。
这家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如何会找不到教书先生,反而找他这种落魄又身上带麻烦的?
他拱了拱手:“承蒙夫人看重,在下惶恐。”
顿了顿,简元白也直接问出口:
“恕在下无礼,叶夫人,宁州比在下学问好的人还有许多,不知夫人可是有什么要求?您也知道,我家中现在……不太安宁。”
叶昭颔首:
“先生过谦了,先生的学问也是很不错的,我也打听过,您当初不是都要考进士了?教我们家这俩孩子,绰绰有余。”
这倒也不完全是叶昭在谦虚。
萧屹川身为侯爷,他的孩子,确实可以找更德高望重、名满天下的老师。
但坏就坏在萧家历代都是武官,这种出身,已经足够让许多文学大儒都避而远之。
更何况现在他们又来了永宁,可以说是完全不得圣心,所以,名师还真就不好找。
好在,萧屹川和两个孩子也都是不挑的,而且等两人长大之后,军营里的事也有范修明能教。
另一边,简元白听到她这么说,却并没有什么高兴得意的样子。
他神色黯然道:
“夫人谬赞了,既然夫人知道在下的过往,那在下也不瞒着夫人,这几年下来,在下早已经不复曾经的锐气。
……学问,也有些退步。”
叶昭见他这副样子,没有多说,转而道:
“我先与简先生说说我们的要求。”
简元白和程婉茵微微打起精神。
“我们的要求不多,主要就是一点。
您和您的家人,必须住到我们府里,若是没有意外,这个时间,将会至少持续两到三年。”
简元白闻言,眉头微皱。
这个要求并不是特别过分,甚至可以说很常见。
很多教书先生都是以住家这种形式,而且待遇也会很好,更别提自家现在的窘境,这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但……
“敢问夫人,您府上是?”
叶昭微微一笑:“先生应该也听过?我们家那位,叫萧屹川。”
简元白微微一愣,随后面色惊异。
“镇、镇远侯?”
那不就是新来的安抚使大人?
叶昭和几个孩子齐齐点头。
简元白咽了咽口水,微微低下头。
一瞬间,他就明白这位叶夫人的意思了。
随后就是有些为难。
去是肯定不想去的。
自打那新任安抚使来到宁州,就是众人私下议论的对象。
而这几日,镇远侯府上的怪事,更是全城百姓的饭后谈资。
从之前的那些鸟群看,显然萧家已经开始被针对,而今日他来之前还听人说,侯府昨晚被刺客闯入了。
到现在那门口还摆着具尸体呢!
简元白微微抬头,看了眼对面这些镇远侯的家眷。
看着倒是没有谁受伤,甚至好像还丝毫不受影响。
这让简元白都觉得对面是在唬他,他们根本不是镇远侯府的。
但他看几人这做派和气度,确实不是一般人家,而且有多昏头也不至于假冒镇远侯家的人。
简元白想到此,内心越发煎熬。
之前萧屹川的人抄了赌场,简元白还对他大为认可,在心里感谢他,感谢他除掉这个祸害。
甚至,他还希望萧屹川最好带人把所有的赌场都封了才好!
然而,想是这么想。
虽然他对每一任的永宁安抚使都抱有期待,希望对方能改变永宁的局面,但事实往往并不如人意。
每一任的安抚使甚至连活下来都难。
可现在,这一任安抚使的夫人,却让自己带着妻子住到他们府中。
他怎么可能答应?
这不是嫌自己活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