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外,那方由圣人伟力定住的混沌平台,仿佛一片喧嚣的星海。三千位自洪荒各处历经艰险汇聚于此的求道者,气机交织,心思浮动。有道韵深沉、静立如岳者,如三清,自成一方天地,与周遭隐隐隔阂;有气息凌厉、暗藏锋芒者,如鲲鹏,眸光扫视间带着北冥的寒意;亦有如红云、镇元子般与友论道,言笑晏晏者;更不乏诸多修士,或因位置前后暗自较劲,或因因果牵连彼此戒备,神念在虚空中无声碰撞,演绎着红尘百态。
就在这纷繁万象、众生心念最为活跃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拨动了一瞬。
没有预兆,没有仙乐,没有瑞彩千条的前奏。那两扇承载着无数期盼、铭刻着混沌青莲与阴阳太极道痕的紫霄宫门,如同水中倒影被清风拂过,自然而然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其动作浑然天成,不带丝毫烟火气,仿佛并非人为开启,而是大道运行至此,门便开了。
门内景象,并非金庭玉柱、琉璃宝瓦的辉煌殿宇,亦非灵泉飞瀑、仙草奇葩的洞天胜境。映入所有修士眼帘的,是一片更加幽深、更加本初的朦胧混沌。只是这片混沌,与外界那狂暴无序、充满破灭意志的混沌虚空截然不同。它温顺如处子,澄澈似秋水,其中可见清晰的先天道则如璎珞般垂落、交织,地水火风四种基本元素在其中和谐生灭,演绎着世界构成最原始的奥秘,仿佛一片未经雕琢的造化胚胎。而在这片祥和混沌的中央高处,唯有一方看似由寻常草木编织、质朴无华的蒲团,静静悬浮。那蒲团平凡得与这大道源流般的景象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是整个混沌、乃至整个洪荒天地的中心,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与意义。
就在所有目光,带着好奇、敬畏、渴望、探究等等复杂情绪,聚焦于那方平凡蒲团的瞬间——
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由无到有,仿佛自时间与概念的源头漫步而来,又仿佛他本就一直端坐于此,只是众人此刻才得以“看见”。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蒲团之上,过程自然得如同日出东方,月落西海。
来者身着一袭毫无纹饰的灰色布袍,简朴到了极致。面容古朴平凡,无法分辨年岁,似乎凝聚了万古的沧桑,又纯净得如同初生赤子。他身上没有任何迫人的气势散发,但当他的身影凝实,端坐于蒲团之上的那一刻——
“嗡……”
一种无形无质,却涵盖一切的道韵,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轻柔而又无可抗拒地弥漫开来。平台之上,原本翻涌躁动的混沌之气瞬间平息,如同被驯服的绵羊;所有修士体内奔腾的法力、活跃的神念,乃至心头纷杂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抚平、定住。并非压制,而是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的“秩序”降临,让一切重归和谐与本真。
他,便是鸿钧道祖。
鸿钧道祖平淡地睁开双眼,眸中无喜无悲,无尘无垢,倒映着的并非在场的三千客,而是星辰生灭、宇宙轮回、大道运行的终极轨迹。他仅仅是坐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道”的化身,是规则的制定者,是万法的源头。平台上的所有生灵,从道基最为接近天道的三清,到桀骜不驯的鲲鹏,再到藏身边缘、心怀隐秘的青玄,皆在同一时刻,自真灵深处涌现出一种面对煌煌天威、面对宇宙真理时的最原始敬畏!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差距带来的震撼与臣服。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私语,所有的算计与争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平台之上,陷入了一种绝对的、神圣的寂静。无论之前是何等身份,何等性情,此刻,所有修士都如同被无形的道则牵引,不约而同地,带着无比的恭敬与虔诚,向着宫门之内、蒲团之上的那道身影,深深躬身行礼。万千不同的声线,汇成一道震撼混沌虚空的洪流,带着发自灵魂的颤动:
“拜见道祖——!”
声浪在奇异的道韵中回荡,而后迅速归于平静。
鸿钧道祖的目光,如同最高处的流云,平淡地扫过下方躬身的三千红尘客。那目光似乎并无焦点,却又仿佛同时注视着每一个人。在他的视线下,无论是三清头顶那近乎圆满的清气庆云,女娲周身那磅礴的造化生机,接引准提那蕴含寂灭与超脱的宏愿金光,还是青玄元神深处那隐匿的混沌珠气息,似乎都无所遁形,却又仿佛都被一视同仁地看待。大道至公,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众人的大礼,鸿钧道祖脸上无波无澜,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彰显威严的举动,仿佛众生的礼拜与他的存在本身一般,皆是大道自然的一部分。
紧接着,在万众屏息的寂静中,鸿钧道祖直接开口。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不低沉,平淡得如同叙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却正是这平淡之中,蕴含着至高无上的大道真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递,而是如同春风化雨,又似惊雷乍响,直接、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位听道者的心神最深处,与其真灵共鸣!这并非语言的讲述,而是大道的显化!
一言既出,异象纷呈!
紫霄宫内外那温顺的混沌之气剧烈翻涌,演化出无穷异象:有金色的莲花自虚无中诞生,摇曳生姿,洒落点点道韵金光;有清澈的灵泉虚影自“地”涌出,潺潺流动,洗涤心神尘埃;有曼妙的天女虚影凭空浮现,手提花篮,将蕴含着法则碎片的花瓣洒向众生;更有真龙凤凰的虚影长吟,麒麟瑞兽的祥光绽放……
鸿钧道祖的声音持续着,平淡而恒定,开始阐述那无上混元妙理。从宇宙的诞生(无),到万物的演化(有),从阴阳五行的根基,到时空因果的脉络,从生灵的诞生与寂灭,到量劫的轮回与超脱……玄奥无比的大道至理,此刻化作最为清晰易懂的“声音”,直接流入听道者的心田。
刹那间,平台之上,众多修士脸上浮现出如痴如醉、恍然大悟、或是苦苦思索的神情。有人头顶三花摇曳,有人胸中五气蒸腾,更有人周身道韵勃发,显是瞬间便有了极大的领悟。
圣人现身,大道之章,自此毫无预兆却又理所当然地开启。一个由圣人执掌天道、教化众生的的全新时代,随着这平淡而蕴含无尽玄妙的道音,正式拉开了它波澜壮阔的序幕。而青玄,与所有沉浸在道境中的听道者一样,早已忘却了身外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前所未有的、直指本源的混元大道洗礼之中。他的道,他的路,也即将在这场旷世讲道中,迎来至关重要的蜕变与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