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在晚饭后去找父亲。
他正在书房看账本，见我进来，皱了皱眉
“什么事？”
我站在门口，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
“爹爹……学堂里有人……有人说我坏话……”
“说什么了？”
父亲头也没抬。
“说我是……狐狸精……”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脸颊烧得厉害。
父亲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很冷，冷得我打了个寒颤。
“一个女孩子家，被人这样说，你自己有没有问题？”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刀子一样割在我心上
“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直，别人怎么会说你？”
我愣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回去吧，”
父亲低下头继续看账本
“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浑浑噩噩地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然后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
没有哭，只是觉得浑身发冷。
从那以后，我更沉默了。
大伯看出来了。
有一天他把我叫到跟前，摸着我的头叹气
“落丫头，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
我不敢说，我怕说出来，大伯会去找父亲，然后父亲会更讨厌我，我怕连大伯也不喜欢我了。
“不落，”
大伯叫的是“不落”，这是为什么？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
“你要记住，你是个好孩子。别人说什么，不要太往心里去。”
可是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呢？
十六岁那年，父亲送我去了城西的一所女学。他说那里的先生教得好，让我去学点东西。
我知道，他其实是想把我送走。
新环境确实不一样。
这里的女孩们家境都很好，教养也不错，至少表面上都客客气气的。我学着用笑脸去面对每一个人，学着主动说话，学着参与她们的话题。
渐渐地，我有了几个朋友。
虽然我知道，她们跟我好，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可能是因为我家世不错，可能只是因为我是新来的、比较新鲜。但没关系，有人愿意跟我说话，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就很满足了。
然后我遇到了司默。
他是女学隔壁书院的学子，有一次书院搞什么活动，两个学校的人在一起。他穿着青色的学子服，站在人群里，个子很高，眉眼很清秀。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来惹我。
有时候是故意走在我前面然后突然停下，害我差点撞上；有时候是趁我不注意抽走我手里的书；有时候是学着我说话的语气，把我气得跺脚。
但他总能逗我笑。
有一次我因为一点小事心情不好，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
他不知从哪冒出来，递给我一块糖
“喏，甜的，吃了心情就好了。”
我没接。
他就把糖纸剥开，直接把糖塞进我嘴里。
“甜不甜？”
他蹲在我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含着糖，点了点头。
“那笑一个？”
他歪着头，像在哄小孩。
我没忍住，笑了。
他也笑了，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