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蕴从来没想过什么报应。
他站在衣柜前，把睡着的少女轻轻抱出来，也许是被抱惯了，她的胳膊自然的下垂，手虚虚握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时蕴知道她要抓的是什么，那只兔子。
也许是不太适应抱人，时蕴没太掌握好力道，温热的体温熨着他的胸口，如一团绵软的云朵。
他努力仰头，脖子上那处清淡小痣露出来，莫明禁忌。
身体僵硬的反应和洁癖犯了，他甚至能闻见她身上讨厌的桃子味，廉价又难闻。
时蕴喘着粗气，他十分迅速的冷静下来。
床上的女孩还在睡着，旁边的镇定类药剂起了作用，那股恶心劲儿没了，但时蕴开始拿出消毒纸巾狠狠地擦拭手腕手肘。
反复而用力，直到冷白的皮肤泛红发烫，直到他感觉到酒精蜇痛。
他被迫冷静下来。
手腕处是镇定剂注射后的痕迹，时蕴感觉自己有些眩晕和困意，不由得扶住床桌，要把这种糟糕的感觉甩出去。
原来注射后是这种感觉吗。
酸软无力，身体不起作用，记忆力稍缓的恍惚感，他之前从来没自我注射过，只是临床时的实验报告写过，观察过。
但也没有自己体验后来的真切。
他站稳后，视线缓慢伏在桑晚脸上，如同毒蝎蛰伏，不是一击致命，是要看猎物中毒后的反应，以便于玩弄股掌之中。
太阳下移，天色渐暗。
房间内光源不再充足，可他还是能看见她的脸，雪白的肌肤，哭后红肿的眼角，栗色蓬松的发，每一处都是对他的宣告。
她过得很好。
可他就不太好了。
有限的光源太弱，光晕染在他黑色的发梢，侧头看人时凝白的耳骨，带着毛细血管的粉。
与平时冷白的皮肤不同，他的耳骨看着很软。
时蕴拿起一旁的眼镜，封印了瞳中的潮湿，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半晌也不曾移动。
窗外花香依旧，房间内关的严实，仔细闻香味儿已经淡了，仿佛没人来过。
回到宿舍时，时蕴已经什么副作用都没了，他目光冷冷的凝着电脑屏幕，上面的摄像头已经不起作用。
那只玩偶失去了价值，也许该送她一个新的，能代替的新的玩意儿。
何数见着人，也是连忙凑上前，“你那个妹妹怎么样了，见着后没打屁股吧？”
“妹妹那么乖，那么可爱，想必你也不会这么狠心...”
时蕴拨着湿润微干的发梢，手指穿入海洋香味儿的浓密发茬，他坐在电脑椅上，脊背往后靠，喉结处淡色小痣就这么跳出来。
性感又禁欲，像血族的祭品。
本来没想回答，听见打屁股这个词儿，时蕴觉得不太准确，他淡淡的唇瓣有些干燥，唇齿慢慢张合。
“我会让她受到比这更严厉的惩罚。”
医大男神发音标准又迟缓，像是把什么撕扯进腹中，不戴眼镜时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触犯远古禁忌。
何数胳膊搭上椅背，听见他这样说啧啧不停，摇头又晃脑：“你这还是个严格的兄长啊，是要玩医生哥哥乖妹妹那一套？”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的一巴掌拍在椅背上，“你都不知道魏清昼那小子多气人，直接就闯进来把咱妹妹带走了。”
“我拦都拦不住，谁让他是魏家太子爷呢，有权有势的惹不起。”
时蕴一只脚踢在桌角，震动打晃到他后背支撑的椅子，何数全身就靠椅子支撑，完全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时蕴你搞什么！”
何数火速站起身，扶着腰又不忘了揉屁股，他摔的猝不及防，屁股都要开花了。
“就算我没拦着魏清昼，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吧，我不早告诉你魏清昼来宿舍的事儿了吗？”
何数觉得他怨气大的过十恶不赦的妖魔鬼怪。
时蕴站起身，背对窗户一甩，毛巾准确搭在晾衣杆处，他脸庞轮廓被墨色渲染，水墨风的古画不及他的眉眼。
不觉浅淡，于丹处浓郁出暗色来。
阴暗交织的潮湿眸子定定的看着漆黑的夜，窗外没有玫瑰，没有海棠，更没有蔷薇。
什么也没，空旷幽寂寥。
哪怕远处操场路灯瑜亮，他不受半点波动。
明明是他的妹妹。
他时蕴一个人的妹妹。
任何数再抱怨，时蕴都没回他一句，帘布隔断外界的一切，他仿佛睡了。
安氏是当年吞并了楚氏换来的，他把那个女人的公司也好，项目也罢，都夺为己用。
可母亲才是原配，那个女人只是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当年安启年更是恶心又虚伪，下跪祈求母亲与她离婚，到死没来看一眼。
他又做梦了。
深远的幽藤锁着高塔里的公主，小孩儿崇尚于公主骑士的故事，纷纷拿着木剑扮演。
他分配到反派角色，一个抢走公主的恶龙，会被王子拿着神明之剑，窜唆正义之名狠狠绞杀。
一个小孩拿着剑搭在他的脖颈处，嘴里咕噜的念着混乱不通的咒语，指着他的鼻子痛斥：“你抢走了我的公主，可恶的恶龙，我将代表正义消灭你！”
很正派的台词。
另外两个扮演守护王子的骑士，纷纷拿木剑指着那个最矮小的男孩。
男孩低垂着眉眼，长长的发梢落下遮住阴郁的黑眸，他仰头不着痕迹的看着高墙，铁栅栏围城刺玫瑰，那处的窗户不起眼。
王子又开始念叨了：“受死吧。”
男孩拿起手上的树枝，挑走了三人的木剑。
黑暗压过正义。
王子率先抱怨：“你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我们是正义的，正义是要战胜邪恶的，懂吗你？”
两个小骑士纷纷点头赞同，表示再来一次。
玫瑰花瓣落在男孩的眼角，像血，又像橱窗里红丝绒色蛋糕。
男孩抬头，默默注视高塔。
那个被迫囚禁又被争夺的公主，他从来不屑于抢占。
最终男孩丢掉了树枝。
骑士胁迫了恶龙，王子之剑斩断了恶龙的咽喉，正义发出宣告：“恶龙，你输了。”
“公主是我的了！”
男孩扔了手中泛着玫瑰香的花瓣，转身就走。
什么公主，他才不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