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被他分封出去的子孙们，跪在自己面前哭着请求朝廷帮他们平定叛乱。
而他，只需要高坐于皇位之上，稍稍施以援手，就能让那些藩王们感恩戴德，愈发依赖。
这……这简直就是一石数鸟的绝户计啊！
既开拓了疆土，又掠夺了财富，还顺便把藩王的实力削弱到了极致！
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
朱元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顾明，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简直比鬼神还要可怕。
这份算计，这份心智……
他猛然想起了自己最倚重的谋士，那个被誉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刘伯温。
可即便是刘伯温，似乎也从未提出过如此……如此匪夷所思，却又如此完美的计策。
这小子的心眼，怕是比刘伯温那老神仙还要多出几百个窟窿！
“好一个‘反的是藩王’！”
朱元璋一拍大腿，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咱明白了，咱全明白了！”
藩王们在外面打生打死，替大明开拓了疆土。
他们辛辛苦苦压榨殖民地，搜刮来的财富，却要通过购买大明的商品，源源不断地流回朝廷。
这不就是让藩王们给咱，给大明，当了一辈子长工吗？
而且还是自带干粮，自负盈亏，甚至还要自掏腰包剿匪的那种！
“不仅如此，陛下。”
顾明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藩王在封地所掠夺的金银财富，他们总要想办法运回大明本土，置办产业，享受生活吧？”
“无论是存入大明皇家银行，还是购买田产宅邸。”
“这笔钱，最终还是会留在大明境内，充盈国库，活跃市场。”
顾明微微一笑。
“藩王们在外面当恶人，我们在家里当好人。”
“他们越是富有，大明就越是强盛。”
“而他们自己，因为有殖民地百姓的不断反抗牵制，势力永远不可能威胁朝廷。”
“此消彼长之下，大明对藩王的压制，将是永久性的。”
永久性的压制！
这五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朱元璋的心坎上！
困扰他多年的心腹大患，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藩王问题，竟然就这么被解决了？
而且还是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
“妙啊！实在是妙！”
朱元璋忍不住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畅快。
“咱以前只想着怎么把他们关在笼子里。”
“却没想过，可以给他们一片更广阔的草原，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腿给跑断！”
这不就是后世日不落帝国的玩法吗？
用殖民地的资源和市场，供养本土的强大。
只不过，大明更狠！
大英帝国还需要自己亲自下场当恶人。
而大明，却是让自己的儿子们去当这个恶人，自己稳坐钓鱼台，吃尽了所有红利。
藩王们累死累活，最后发现自己只是个高级打工仔，不仅没攒下多少家底，反而惹了一身骚。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可是……”
朱元璋兴奋之余，眉头又微微皱起。
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开国皇帝，考虑问题向来周全。
“万一那些藩王镇压不住呢？”
“要是让那些土着真的造反成功，岂不是白白丢了咱大明的疆土？”
“咱大明的兵，可不是吃素的！”
朱元璋的身上，瞬间爆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别说区区一些土着，就是帖木儿再来，咱也敢碰一碰！”
“只要藩王开口求援，咱随时可以派出大军，帮他们把叛乱给平了！”
顾明躬身一拜，脸上带着赞同的微笑。
“陛下圣明。”
“这正是此计的另一环。”
“藩王自己能镇压，那他们就会耗费自己的实力。”
“他们镇压不住，求助于朝廷，那他们就得欠下朝廷天大的人情，从此只能更加依赖我们。”
“无论哪种情况，主动权都牢牢掌握在陛下您的手中。”
顾明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者，藩王们在殖民地的所作所为，无论多么天怒人怨，也只是在遥远的化外之地。”
“消息传不回中原，更不会影响我大明‘仁义之邦’的声誉。”
“百姓们只会看到，大明朝廷远征万里，解救了被藩王‘压迫’的海外遗民。”
“他们只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朱元璋的眼睛亮得吓人。
名声，大明要了。
利益，大明也拿了。
黑锅，全让藩王背了！
这计策，简直是滴水不漏！
但朱元璋心中，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疑虑。
“人性是贪婪的。”
他死死地盯着顾明，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
“咱的那些儿子，咱都清楚。”
“万一他们尝到了甜头，在海外私藏财富，偷偷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独立王国。”
“然后掉过头来……反噬大明呢？”
这才是历朝历代，所有分封制最终都走向崩溃的根本原因！
尾大不掉！
当藩王的实力膨胀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不会再满足于当一个臣子。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你给了藩王权力，就无法阻止他发展实力。
然而，顾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似乎早就料到朱元璋会有此一问。
“陛下，釜底抽薪之策，自然要有配套的手段。”
“臣以为，可设一特殊衙门，名为‘海外巡查司’，不归属任何一部，只对陛下您一人负责。”
“其职能有二。”
“一为监察。”
“监察所有藩王封地的税收、兵马、人口、以及与我大明的贸易往来。”
“从而确保所有财富的流向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二为情报。”
“暗中扶持殖民地的反抗势力，让他们始终保持在一个‘饿不死也吃不饱’的状态。”
“让他们有能力给藩王制造麻烦，却又没有能力真正推翻藩王的统治。”
轰！
如果说之前是闪电，那现在就是天雷滚滚！
朱元璋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掀开了！
监察藩王已经够狠了，竟然还要在背后偷偷资助造反派？
这……这是什么操作？！
这他娘的是左右互搏，两头下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