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帅帐之内,气氛凝重。
北疆的军事地图铺在中央巨大的沙盘上,代表敌我双方的小旗犬牙交错。
夏幼薇端坐主位,林擎天、各位主要将领分列两侧。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坐在末尾、依旧戴着面具的赫连绝。他的存在,让整个军议都蒙上了一层微妙而紧张的色彩。
“根据最新情报,外蒙主力依旧集结在镇北关外,但粮草补给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一名将领率先汇报,“或许是因为王庭被袭,后方不稳。”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赫连绝。王庭被袭,正是此人的“杰作”。
夏幼薇看向赫连绝:“赫连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赫连绝抬起头,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沙盘,声音沙哑却清晰:“粮草问题只是表象。外蒙用兵谨慎,必有后手。他真正的粮草大营,不在明面上那条路线,而是在这里——”他的手指点向沙盘上一处看似不起眼的河谷,“黑风谷。那里地势隐蔽,易守难攻,且有地下水源。”
他接着详细说出了黑风谷的大致守军兵力、换防时间、以及几条隐秘的进出路径。其情报之详尽,令人咋舌。
众将闻言,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面露怀疑。
“黑风谷?那里距离主力大军颇远,若是粮草大营,运输岂不麻烦?”一位老将提出质疑。
赫连绝冷冷道:“麻烦,但安全。外蒙宁可多耗人力,也要确保粮草无虞。而且,他们近期很可能正计划一次大的攻势,需要充足的储备。”
这时,原本因为伤势被要求休息、却坚持要来参加的轩辕澈,拄着拐杖,仔细看着沙盘,忽然开口道:“等等!你刚才说,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到黑风谷后方,需要经过一片流沙区?我记得去年兵部堪舆图志上有记载,那片流沙区雨季时会扩大,而且……近期边境多有降雨!”
他看向夏幼薇,眼神锐利:“元帅,若情报属实,这条小路的风险极大!万一敌军故意泄露假情报,在黑风谷设下埋伏,或者那条小路根本就是陷阱,我们贸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轩辕澈的质疑合情合理,顿时让帐内不少将领点头附和,看向赫连绝的目光更加怀疑。
赫连绝面对质疑,并未动怒,只是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看向轩辕澈:“九殿下心思缜密,所言不虚。流沙区确实存在风险,但并非无法通过。我知道一条隐藏在流沙中的硬地路径,是早年狩猎时偶然发现的。至于埋伏……”
他转向夏幼薇,目光坦然:“我说过,这是证明。信与不信,在于夏元帅。我可以亲自带路。若真是陷阱,我首当其冲。”
帐内陷入了沉默。这是一场豪赌。赢了,可能断掉外蒙命脉,扭转战局;输了,可能损失惨重,万劫不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幼薇身上,等待她的决断。
夏幼薇的目光在沙盘上停留良久,又缓缓扫过赫连绝坦荡的眼神,以及轩辕澈担忧却冷静的脸。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细节。
最终,她抬起眼,目光坚定如磐石:“风险与机遇并存。我决定,赌这一把!”
她看向赫连绝:“赫连绝,此次行动,由你担任向导。但我会亲自率领最精锐的部队同行策应。”这是信任,也是制约。
她又看向轩辕澈:“轩辕澈将军,你伤势未愈,留守大营,与林副帅一同稳住防线,随时准备接应。”
轩辕澈闻言,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他重伤之躯确实难以承受长途奔袭。他咬了咬牙,抱拳道:“末将遵命!定不负元帅所托!”
赫连绝也点了点头:“好。”
计划就此定下。夏幼薇挑选了五百名最精锐的骑兵和擅长山地作战的步兵,携带火油等引火之物,趁着夜色,在赫连绝的带领下,悄然离开大营,向着黑风谷方向疾行。
路途果然艰险。尤其是通过那片死亡流沙区时,赫连绝凭借对地形的惊人熟悉,引领队伍走在一条极其隐蔽的硬地上,两侧就是吞噬一切的流沙,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对赫连绝的信任在无声中增加了一分。
接近黑风谷时,果然发现了外蒙暗哨。赫连绝如同幽灵,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们。透过树林的缝隙,可以看见山谷中确实囤积着大量的粮草,守军看似松懈,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几处不易察觉的暗桩和弓箭手位置。
赫连绝的情报,再次被证实是准确的。
然而,就在夏幼薇准备下令发动突袭时,异变陡生!
山谷两侧的山坡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喊杀声震天!果然有伏兵!而且数量远超预期!
“中计了!”一名将领失声喊道。
外蒙伏兵如同潮水般从两侧涌下,试图将夏幼薇这支孤军包围歼灭!
情况危急!夏幼薇临危不乱,立刻下令结阵防御,且战且退!但敌军人数占优,地形不利,眼看就要陷入重围!
就在这时,赫连绝却一反常态,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对夏幼薇吼道:“跟我来!抢占那个制高点!”他指着一处易守难攻的小山包。
夏幼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只要占据制高点,就能依托地形,抵消敌军的人数优势,等待援军或者寻找突围机会!
“跟上他!”夏幼薇毫不犹豫,下令部队向小山包突击!
赫连绝一马当先,短刃挥舞,如同战神附体,硬生生在敌军包围圈中杀开一条血路!夏幼薇紧随其后,长剑如龙,与他配合默契,两人一左一右,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互补战术,将试图合围的敌军死死挡住!
五百精锐也是百战之兵,见主帅如此勇猛,士气大振,奋力冲杀,终于成功抢占了那个小山包。
战斗顿时陷入了僵持。外蒙军虽然人数众多,但仰攻不利,一时难以攻克。夏幼薇指挥部队利用地形,顽强抵抗。
混战中,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射向正在指挥的夏幼薇的后心!赫连绝眼角的余光瞥见,想也没想,猛地侧身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
“噗!”
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走了一片皮肉,鲜血瞬间涌出!
夏幼薇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回头正看到他被箭矢划伤的手臂,心中一震。
赫连绝却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臂,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反而对她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染血的面具下,带着一种野蛮的恣意。
“没事吧?”他问,声音在喊杀声中依旧清晰。
夏幼薇看着他流血的手臂,又看看他此刻的眼神,心中某种坚冰,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没事。”她简短回答,转身继续指挥战斗,但心中却明白,这一箭,或许比千言万语,更能证明一些东西。
信任,在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中,开始真正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