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月下互诉衷肠、室内定情之后,摄政王府里的蜜糖浓度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下人们走路都带着笑,一方面是府里气氛好,另一方面是……实在是被王爷王妃腻歪得没眼看,又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这日午后,萧绝从外面回来,脸色比平日似乎更冷峻几分,径直回了竹心苑。
沈知意正趴在窗边的软榻上,对着一本杂记看得入神,两条小腿还在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他,立刻丢开书,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扑了过来。
“夫君你回来啦!”她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小脸,“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事情都忙完啦?”
萧绝“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明媚的笑脸上,那点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冷意似乎消散了些。他任由她抱着胳膊,走到榻边坐下。
沈知意立刻挨着他坐下,小手习惯性地去摸桌上的果盘,想给他拿点吃的。
“别忙。”萧绝按住她的手。
沈知意疑惑地看向他。
萧绝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乌黑、触手冰凉的非金非木的令牌。令牌造型古朴,上面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刻着一个龙飞凤舞、带着肃杀之气的“玄”字。
“这是?”沈知意接过令牌,入手沉甸甸的,那冰冷的触感和简约却充满力量的“玄”字,让她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
“玄甲令。”萧绝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见此令如见本王。拿着它,可以调动本王麾下部分暗卫,处理一些……你不便出面,或者遇到紧急情况的事情。”
沈知意拿着令牌的手微微一顿,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玄甲卫!那可是萧绝手中最神秘、也最核心的力量之一,直接听命于他,负责情报、暗杀、护卫等最隐秘也最危险的任务。这枚令牌能调动部分暗卫,其代表的权力和信任,简直无法估量!
这可比什么东海明珠、蜀锦华服要贵重千倍万倍!
“夫君……这……这太贵重了……”沈知意感觉手里的令牌有些烫手,“意儿……意儿用不上这个的……”
她一个“深闺弱质”,要调动暗卫的权力做什么?
萧绝看着她有些慌乱的样子,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给你,你就拿着。本王……总有顾不到的时候。”
他这话说得简单,背后的意思却让沈知意心头巨震。
他总是顾不到的……是像秋猎行刺那样的意外?还是未来可能出现的、连他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危机?他把这枚令牌给她,是给了她一道最强的护身符,也是给了她一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不再仅仅是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而是开始承认她的能力,甚至……愿意将他的一部分力量交到她的手中。
沈知意看着手里这枚冰冷的令牌,又看看萧绝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鼻子忽然有点发酸。她握紧了令牌,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嗯!意儿……意儿会好好收着的!”
她没有再推辞。因为她明白,这不仅仅是权力,更是他的心意,是他笨拙却最真诚的守护方式。
萧绝见她收下,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条也柔和了些许。
沈知意小心翼翼地将玄甲令贴身收好,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萧绝说:“夫君,你闭上眼睛!”
萧绝挑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闭上嘛!快点!”沈知意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萧绝无奈,只得依言闭上了眼睛。
沈知意立刻跳下软榻,跑到内室的梳妆台前,在一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匣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着一个用软绸仔细包裹着的东西,快步走了回来。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啦!”
萧绝睁开眼,只见沈知意双手捧着那个软绸包裹,递到他面前,小脸上带着一点紧张,又有一点期待的红晕。
“夫君,这个……这个是意儿给你的。”
萧绝接过那轻飘飘的包裹,入手微沉。他一层层打开软绸,里面露出的,是一枚温润剔透的白玉玉佩。
玉佩的玉质算不得顶级,但打磨得极其光滑莹润。形状是常见的平安扣样式,寓意平安圆满。与众不同的是,在玉佩的边缘,被人用极其精细的刀工,浅浅地刻了一圈缠绕的藤蔓纹路,那藤蔓蜿蜒灵动,像是守护着中间那方平安的天地。刻工算不上大师水准,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出初学者的生涩,但每一笔都极其认真,充满了心意。
“这是……”萧绝拿起玉佩,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精心打磨的光滑和雕刻纹路的细微凹凸。
沈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声音小小的:“是……是意儿自己学着刻的。玉料是之前你给我的那块边角料……刻得不好,夫君你别嫌弃……”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怕被他笑话。
萧绝摩挲着玉佩上那圈稚嫩却充满诚意的藤蔓纹路,再看看眼前这个小女人一副“献丑了”的害羞模样,心头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他见过无数奇珍异宝,比这玉质好的,比这雕工精湛的,数不胜数。那些东西,他随手便可赏人,从未放在心上。
可手中这枚玉佩,不一样。
这是她亲手刻的。
用他给她的玉料,一点点打磨,一刀刀雕刻,融入了她的时间,她的心血,还有她那份笨拙却真挚的……祈愿。
祈愿他平安。
比起他那枚代表着权力和保护的玄甲令,这枚小小的、不算完美的玉佩,承载的,是她毫无保留的牵挂和最纯粹的真心。
价值连城的宝物易得,一片赤诚的真心难求。
萧绝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她的体温,一直熨帖到了他的心底最深处。
他抬起眸,看向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沈知意,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郑重:
“很好看。本王……很喜欢。”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对上他认真而柔和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冰封和疏离。
她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涌了上来,让她忍不住弯起了眼睛,笑容灿烂得像盛放的牡丹。
“真的吗?夫君喜欢就好!”她开心地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起来,“我刻了好久呢!手都磨出小茧子了!云苓还说刻得歪歪扭扭的,不好看,我都不信,我就觉得夫君会喜欢的!”
萧绝任由她抱着,听着她雀跃的声音,感受着她全身心的依赖和喜悦,另一只握着玉佩的手,收得更紧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笑靥如花的小女人,和掌心中那枚蕴含着平安寓意的玉佩,再想想自己怀中那枚刚刚送出的、代表着绝对信任的玄甲令。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最初那场带着算计的赐婚,超越了“娇妻”与“阎王”的表面标签。
他们赠予彼此的,不再是冰冷的奇珍异宝,而是滚烫的信任,是笨拙却坚定的承诺,是想要与对方携手共度余生、平安喜乐的最真挚的心意。
真心一片,胜却人间万金。
“嗯,很喜欢。”萧绝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他伸手,将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珍而重之地,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白玉温润,与他玄色的衣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如同他们两人,看似截然不同,却在命运的牵引下,紧紧相连,再也无法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