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收到纳西妲跨越万里的警示,嫦娥便彻底沉静了下来。她不再终日倚窗遥望南方,也不再频繁向凝光探听须弥的消息。群玉阁高处的静室,仿佛真的成了一方与世隔绝的修行之地。她谢绝了大部分探视,只留玉兔相伴,每日里除了必要的汤药调理,便是长时间的打坐冥想。
然而,这份沉静之下,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甚至堪称严苛的修炼。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缓慢恢复太阴月华,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更深层、更难以掌控的力量——冥月。
与至阳至柔、滋养万物的太阴月华不同,冥月之力,代表着月之暗面,是终结,是归寂,是万物凋零后最终的宁静。这股力量曾在层岩巨渊与净善宫的数次危机中自行觉醒,助她破敌,却也险些反噬其身。以往,她对这股力量更多的是警惕与压制,视其为不得已的双刃剑。
但现在,纳西西的警示如同警钟长鸣。博士未死,阴谋更深,潜在的威胁远超想象。常规的力量恢复,太慢!她需要更强大、更足以应对未来变局的手段。彻底掌控,而非被动承受冥月之力,成了她眼中唯一的捷径。
这个过程,远比她预想的更加艰难与凶险。
初次主动引导冥月之力在经脉中运行时,那并非元素力流转的温顺感,而是一种仿佛将自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寒,以及一种万物终结、万籁俱寂的虚无感疯狂冲击着她的神识。意识几乎瞬间被冻结、被拖入无边黑暗。若非眉心的草神祝福与月华沉玉及时护住心脉,玉兔亦焦急地以自身灵性呼唤,她恐怕已心神失守,彻底沉沦。
但她没有放弃。每一次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挣扎回来,她都仔细体悟那冰寒与死寂中蕴含的规则碎片。她开始明白,冥月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轮回必不可少的一环,是喧嚣过后的必然宁静,是生命绽放后最终的安眠。其力虽险,用之正则可涤荡污秽,归寂邪祟,守护新生。
日复一日,她在极寒与虚无的刀尖上行走。静室内的温度时常莫名降低,空气中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又在月华下悄然消融。她的脸色时而苍白如雪,时而笼罩着一层幽深的暗紫色光晕。玉兔紧张地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这一夜,月圆如盘,清辉漫洒。嫦娥盘坐于露台中央,心神前所未有的空明。她不再抗拒冥月之力的特性,而是尝试与之共鸣,去理解,去接纳,最终……去引导。
她想起了轻策庄的螭兽残魂,冥月让其安眠;想起了层岩巨渊的死域黑雾,冥月将其归寂;想起了净善宫的邪恶装置,冥月助其崩解。这力量,用于终结不应存在之孽物,守护应予存在之安宁,方是正道。
心念通达的刹那,体内原本桀骜不驯、冰寒刺骨的冥月之力,忽然变得温顺起来。它不再试图吞噬她的意识,而是如同驯服的流水,随着她的意念,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所过之处,并非带来死寂,反而有种涤尽尘埃、返璞归真的纯净感。她周身散发出的月华,不再是纯粹的银白,也不再是深邃的暗紫,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幽邃、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暗银色光辉,如同夜空中最深邃的星空。
冥月洞明,并非力量的增长,而是境界的突破。她终于真正理解了这股力量的本质,并与之达成了和谐。
就在她成功掌控冥月之力的瞬间,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体内,而是来自外界!她敏锐地感知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令人极度厌恶的虚无气息,正试图穿透璃月港的结界,悄无声息地渗透而来!这气息与博士的实验体、与死域的能量同源,但更加精炼、更加……具有目的性,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是博士的探子!他竟然将触角伸到了璃月!
嫦娥眸中寒光一闪,新掌握的冥月之力随心而动。她并未起身,只是并指如剑,隔空向着那股虚无气息来源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暗银色流光,自她指尖逸出,瞬息间穿越空间,精准地命中了那股试图渗透的虚无气息。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雪消融的声音在遥远的夜空中响起。那股虚无气息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冥月之力,将其彻底“归寂”了。
远在层岩巨渊另一端,某处隐秘的实验室中,一个正在操作仪器的博士切片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探测单元73号……信号丢失?消失方式……无法解析?璃月方向……有未知干扰源?” 他迅速记录下数据,脸上露出更加浓厚的兴趣,“看来,那边还有意外收获……”
群玉阁露台,嫦娥缓缓收功,周身暗银色光华内敛。她睁开眼,望向气息消失的方向,目光冰冷。虽然解决了这次的窥探,但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博士已经注意到了璃月,或者说,注意到了她。
玉兔跳上她的膝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嫦娥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眼神却愈发坚定。
力量已成,风波已起。安静的休养时光,彻底结束了。接下来,她需要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博士在赤王陵到底想做什么,以及那所谓的“钥匙”和“加速降临”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转身走入静室,铺开纸张,开始给凝光写信。有些情报,需要共享;有些行动,需要谋划。璃月的月光,不会再只是静静地照耀,它已准备好,涤荡一切来犯之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