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阁的海啸与风暴,在帝君“天动万象”的无上伟力与玉兔涅盘引动的月光潮汐共同抚慰下,终是缓缓平息。怒涛化作呜咽,紫黑色的能量残渣在纯净月华中如冰雪消融,只留下被重塑得更加嶙峋的海岸线与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触及法则层面的惊世之战。
“鲸歌号”的碎片与其中蕴含的疯狂野心,已随奥赛尔最后的怨念一同沉入渊底。博士本体的气息彻底消失,但那声戛然而止的、充满不甘与算计的尖啸,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每一位知情者的心头。无人相信,那等存在会如此轻易湮灭。
璃月港的灯火,在渐散的烟尘后重新点亮,更显璀璨,却也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凝重。群玉阁悬浮于空,如定海神针,安抚着万民之心。
最高层的议事厅内,气氛却比战时更加肃穆。凝光指尖的琉璃算盘已然收起,她负手立于巨大的水镜地图前,其上清晰标注着孤云阁的疮痍、能量乱流残留的轨迹,以及几条指向遥远至冬国、却在中途诡异地断于无尽海或险绝之地的虚线。夜兰垂首立于一侧,手中捧着一枚留影机核心,正以元素力激发,将最后时刻截获到的、博士那疯狂“法则织构机”崩解前散发出的诡异波动图谱投射在空中,图谱扭曲混乱,却隐含着令人不安的规律。
削月筑阳真君与理水叠山真君眉宇紧锁,周身仙力隐隐与脚下地脉共鸣,似乎在感知大战对璃月山川灵脉造成的深层影响。萍姥姥闭目捻着手中一枚温热的棋子,仿佛在推算着更遥远的因果。
钟离坐于主位,手边清茶已凉,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水镜与图谱,最终落向厅外露台的方向。那里,嫦娥凭栏独立,白衣在海风中微微拂动,肩头,玉兔静静蹲坐。小家伙的模样已与昔日大不相同,体型稍大了一圈,通体毛发晶莹如月华凝脂,额间那道完整的、流转着三轮微缩月影的瑰丽月冕,在夜色下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它异色的双瞳(左银右冥)不再有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万古时光般的宁静与深邃,偶尔眨动间,仿佛有星河流转。它轻轻蹭了蹭嫦娥的脸颊,姿态亲昵依旧,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近乎平等的灵性交流。
“……综上所述,”夜兰结束汇报,声音干涩,“博士此次图谋,绝非简单的破坏或征服。其‘法则织构’之术,意在从根本上篡改、覆盖乃至重写提瓦特世界的运行规则。孤云阁一役,仅是冰山一角。其败退前最后散逸的数据乱流中,解析出数个无法定位的坐标信号,疑似其他‘实验场’或‘锚点’。此獠所谋,恐在……重塑世界。”
厅内一片寂静。重塑世界,四字重若千钧。
“玉兔小友……”留云借风真君化形的老者沉吟开口,目光复杂地看向露台方向,“经此一劫,涅盘重生,其气息……已非寻常仙兽灵宠。老身观之,竟有几分……古老契约与本源规则显化之相。”
嫦娥闻言,轻轻抚摸着玉兔的背脊,感受着掌心下那温暖而充满蓬勃生机的触感,以及灵魂深处那份更加紧密、甚至能模糊感知彼此心绪的崭新链接。她转过身,走入厅内,声音清晰而平静:“它很好。月光羽兽的遗泽已完全融合,那缕血月战神的神力反噬,亦被月华核心化解,反而成就了它。如今,它已是真正的‘月冕守护者’,司掌部分……月之轮回的权能。” 她略一停顿,看向钟离,“帝君此前所言,‘过犹不及’,如今想来,玉兔当时强行引动‘月之闭环’,虽险死还生,却也因祸得福,彻底激发了沉寂的本源,与那‘残缺的月之法则’产生了更深层的共鸣。它如今的存在本身,便是一道……活动的‘月之法则’补丁。”
钟离微微颔首,石珀般的眼眸中映出玉兔额间的月冕:“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博士觊觎月之权柄,玉兔小友此番显圣,恐已成其眼中必得之物。日后,需得更加谨慎。”
凝光指尖轻叩桌案,发出清脆的响声,将众人思绪拉回:“隐患已明,强敌未除。然,敌暗我明,盲目搜寻,徒耗心力。当务之急,乃固本培元,厘清自身。” 她看向嫦娥,目光锐利而坦诚,“仙君经此一战,对‘轮回’之力的掌控,想必亦有精进。玉兔小友新生,其能为何?我等又该如何应对博士那防不胜防的‘法则篡改’之术?”
嫦娥走到水镜前,凝视着璃月的山川地貌,沉吟片刻,方道:“轮回之力,玄奥异常。我此前仅能粗浅运用其‘归寂’、‘安抚’、‘引导’之能。经孤云阁一役,生死之间,窥得一丝‘因果牵连’、‘时序涟漪’的皮毛。然欲深入,需静心体悟,融会贯通。至于玉兔……” 她肩头的小家伙适时地抬起头,异色瞳中光华流转,一道柔和的、带着安抚与净化意味的月华清辉以其为中心荡漾开来,笼罩整个议事厅。刹那间,众人只觉心神一清,连日鏖战的疲惫与心头阴霾被驱散大半,连地脉图谱上几处因大战而略显紊乱的能量节点,都似乎平和了一丝。
“月华净化,安神定魄,抚平地脉微澜。” 萍姥姥睁开眼,颔首赞道,“更可隐隐感应同源之力,于寻踪探秘,或有奇效。”
“如此甚好。”凝光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仙君可于璃月寻一静谧之地,闭关潜修,稳固所得。玉兔小友亦可相伴,熟悉新增之能。在此期间,璃月上下,当外松内紧。总务司会加大对各处地脉节点、古老遗迹、元素异常区域的监控,尤其是与‘月’、‘契约’、‘轮回’相关之所。夜兰。”
“在。”夜兰肃然应声。
“动用一切暗线,渗透至冬,重点追查博士及其麾下‘创世会’一切动向,尤其是与‘法则’、‘实验’、‘锚点’相关的情报。不惜代价。”
“领命。”
钟离此时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定下了基调:“博士所求,乃动摇世界之基。然根基若固,风雨何惧?璃月之基,在于‘契约’,在于‘人世’。仙君闭关期间,吾等当加固此基。凡契约所至,人心所向,皆为壁垒。” 他看向众仙与七星,“非常之时,当时时警醒,亦不可自乱阵脚。各自行事吧。”
众仙与七星齐齐躬身:“谨遵帝君谕令。”
议罢,众人散去安排诸事。嫦娥抱着玉兔,最后离开议事厅。行至廊下,见刻晴正凭栏远眺,紫色马尾在夜风中飞扬。她肩甲染尘,衣袂破损,显然刚从清剿残敌的前线归来,眉宇间带着疲惫,眼神却亮如星辰。
“没事吧?”刻晴转头,目光扫过嫦娥苍白的脸色与玉兔崭新的形态,眼中闪过一丝关切。
“无碍,倒是你,前线辛苦。”嫦娥摇头,将一缕精纯的月华渡入刻晴体内,助她驱散疲惫。
刻晴感受着体内暖流,紧绷的神色舒缓些许,她望向孤云阁方向,那里漩涡未平,月光清冷:“这一仗,打得憋屈。那博士,藏头露尾,玩弄规则,非是堂堂正正之敌。” 她握紧剑柄,雷光在指尖跳跃,“下次,定要斩其于剑下。”
“会有机会的。”嫦娥轻声道,目光悠远,“在那之前,我们需变得更强。不只是力量,还有……对‘规则’的理解。”
刻晴重重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低声道:“凝光大人已下令,将关于‘三月女神’、‘葬火之战’乃至更古老的‘原初’传说,列入最高机密调查序列。或许,答案就藏在那些被遗忘的历史里。”
两人并肩而立,一时无言。夜风带着海的气息与未散尽的硝烟味拂过。玉兔在嫦娥怀中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异色瞳望着天际那轮清辉依旧的明月,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守望。
嫦娥轻轻抚摸着它,感受着那份新生的温暖与沉重的责任。闭关潜修,并非逃避,而是为了积蓄斩破迷雾、守护所珍视一切的力量。博士的阴影依旧笼罩,前路莫测,但至少此刻,明月在天,同道在侧,归途虽远,其犹未晚。
新的征程,已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