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的第十二周,沈熹微的身体开始悄然显影。
清晨,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撩起睡衣下摆,侧身仔细端详。小腹原本平坦紧实的线条,如今确实有了一抹极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圆润弧度,像初春土壤下悄然顶起的、柔嫩的胚芽。她用手指轻轻触碰,一种奇异的、混合着陌生与亲密的感觉涌上心头。
陆北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走近,只是倚着门框,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的动作和那抹微弧上。他的眼神不再是最初那种几乎要灼伤人的狂喜与紧张,而是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看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沈熹微放下衣摆,转过身,脸上带着点新奇和不确定:“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陆北辰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宽大的手掌代替了她的,轻轻覆盖在她的小腹上。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安稳而有力。
“嗯。”他低应一声,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我们的孩子在长大。”
这句简单的话,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沈熹微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不再是模糊的“怀孕”概念,而是具象化的“我们的孩子”。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的联结感,将她与陆北辰,与这个尚未谋面的小生命,牢牢系在一起。
这天下午,沈熹微在处理一起抚养费执行案时,遇到了阻力。被执行人情绪激动,在法庭外对着她大声嚷嚷,虽被法警及时制止,但那充满怨怼的眼神和尖锐的言辞,还是让她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若是往常,她会立刻用更强大的理性武装自己,分析案情,寻找突破口。但今天,在回到办公室,感受到小腹那抹存在感越来越明显的弧度时,一种陌生的、类似于脆弱的感觉悄然蔓延。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小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再仅仅是扞卫法律的法官,也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的母亲。
她没有告诉陆北辰这件事。她知道自己能处理,也必须处理。但那种因角色叠加而产生的微妙震荡,在她心里久久不散。
晚上回到家,陆北辰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比平时更沉默一些。
“累了?”他接过她的外套和包,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她的手,感觉有些凉。
沈熹微摇摇头,换上家居鞋,走到沙发边坐下,习惯性地将靠垫垫在腰后——这已经成为她最近的新习惯。
陆北辰跟过来,坐在她身边,没有追问,只是拿起遥控器,将客厅的灯光调得更柔和些,然后拿起果盘里她最近偏爱的青提,安静地剥起来,将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
沈熹微张口吃了,清甜汁液在口中漫开。她看着陆北辰专注剥水果的侧脸,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神情是全然的无悔与付出。
白天在法院外的那点阴霾,忽然就被这静谧的温情驱散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今天有个当事人,在法庭外情绪有点激动。”
陆北辰剥水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眼神瞬间锐利如鹰:“他做什么了?”那语气,仿佛只要她说出任何不妥,下一秒就能让那人付出代价。
沈熹微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没事,法警处理得很好。我只是……”她斟酌着词语,“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变得更‘重要’了,不能有任何闪失的那种重要。” 她引导着他的手,再次覆上自己微隆的小腹,“为了他\/她。”
陆北辰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从锐利转为一种深不见底的了然和承诺。他俯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交融。
“你一直都很重要,沈熹微。”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宣誓,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尖上,“从始至终。只是现在,这份重要,有了双倍的分量。”
显影的,不只是身体的痕迹。
更是爱与责任,在彼此生命画布上,日益浓烈、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们都在适应这缓慢而坚定的变化,在角色叠加中,寻找着新的平衡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