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鬃马的蹄铁在青石板上踏出疲惫的节奏,晨雾尚未散尽,青云山脉的轮廓在微光中若隐若现。云逸尘伏在马背上,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透,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经脉,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他已经在山道上奔行了整整一夜,从深山秘境到云家所在的清溪谷,三百余里的路程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灵力。
“快到了…… 再撑一会儿……”
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黑色令牌。令牌边缘的蛇头纹路早已被体温焐热,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大长老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阴鸷的眼睛。昨夜在山洞中,他本想直奔灵火所在地,可转念一想,大长老在宗门根基深厚,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即便重炼 “尘缘” 剑也难敌其权势。唯有求助家族,借助云家与太玄剑宗的百年渊源,或许才能护住自己与师父托付的矿石。
“唏律律 ——”
青鬃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前蹄猛地踏停在谷口的石桥上。云逸尘勉强抬头,只见熟悉的乌木牌坊映入眼帘,牌坊上 “清溪云府” 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两侧的石狮历经风雨,依旧威严矗立。守在牌坊下的两个家丁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少爷?您怎么回来了?这是受了重伤?”
云逸尘摆摆手,借着家丁的力气翻身下马,踉跄着站稳身形。他的灰布长袍早已被血迹与尘土染得斑驳,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胸口的青冥古玉透过破洞露出一角,泛着微弱的青光。“族长…… 我要见族长……” 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极大的力气。
家丁们见状脸色骤变。云逸尘作为云家百年难遇的修仙奇才,自十岁拜入太玄剑宗后便极少归家,如今却带着一身重伤狼狈归来,显然是遭遇了大变故。其中一个家丁连忙说道:“少爷您先别急,族长正在上厅议事,我这就去通报!” 说着便急匆匆地跑进谷中。
另一个家丁搀扶着云逸尘往府内走,沿途的族人见状纷纷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惊讶与担忧。云家府邸依溪而建,九厅十八井的格局错落有致,中厅接客会友,偏厅课子读书,而上厅则是祭祀祖先与族长议事的重地。穿过层层回廊,空气中渐渐飘来淡淡的檀香与炭火气息,那是上厅特有的味道。
远远地,云逸尘便看到上厅门口围了不少人,其中既有家族的长老,也有负责族中事务的管事。看到他拄着长剑踉跄走来,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这不是逸尘吗?怎么伤成这样?”“看他身上的血迹,莫不是在宗门闯了祸?” 议论声此起彼伏,却没人敢贸然上前。
“让开!都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一声威严的呵斥传来,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通道。云家族长云苍澜身着深蓝色锦袍,缓步走了出来。他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深邃如古井,透着历经世事的沉稳。看到云逸尘的模样,他眉头猛地皱起,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太玄剑宗那边出了变故?”
云逸尘望着族长熟悉的面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眼眶微微发热:“族长爷爷,宗门…… 宗门有内鬼,大长老要杀我!”
“什么?” 云苍澜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扶着云逸尘走进上厅,挥手屏退所有人,只留下族中最信任的两位长老。上厅中央的八仙桌上摆着茶水与点心,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突然凝重的气氛。云苍澜扶着云逸尘坐下,取出一枚疗伤丹药递给他:“先服下丹药稳住伤势,慢慢说。”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药力顺着喉咙滑入丹田,稍稍缓解了经脉的疼痛。云逸尘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三样东西放在桌上:残破的灰布、黑色令牌,还有那个装着 “腐心蛊” 的瓷瓶。“族长爷爷,您看这些。”
云苍澜拿起灰布,借着烛光仔细辨认,当看到内侧模糊的蛇头纹路时,他的手指猛地一顿:“这是……《万蛊噬魂诀》的标志?这门邪功不是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封禁了吗?”
“是大长老。” 云逸尘声音沙哑,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他派死士截杀我,目的就是为了我身上的墨色矿石。这些死士施展的‘万蛊噬心爪’是《万蛊噬魂诀》的分支,令牌上的灵力波动与他座下弟子的传讯符一致,更关键的是这‘腐心蛊’——”
他指着瓷瓶,眼中满是寒意:“此蛊需以百种毒虫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整个太玄剑宗,只有大长老有能力炼制。昨夜我躲在山洞中,亲耳听到他的手下说,是大长老下令要取我性命。”
另一位白发长老云松接过令牌,指尖注入一丝灵力,片刻后脸色凝重地说道:“没错,这灵力波动确实与大长老一脉相符。而且这蛇头纹路,比典籍中记载的更加精细,显然是他亲传的死士所有。”
云苍澜沉默着,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上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他深知大长老在太玄剑宗的权势,掌管刑罚多年,手下亲信遍布宗门,更与其他几大宗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云家虽与太玄剑宗渊源深厚,却也只是依附宗门的家族,一旦与大长老撕破脸,后果不堪设想。
“族长爷爷,” 云逸尘看出了他的犹豫,挣扎着站起身,“大长老野心勃勃,他要的绝不仅仅是一块矿石。三十年前他弟弟叛出宗门,修炼邪功惨死,如今他重练《万蛊噬魂诀》,恐怕是想颠覆宗门,夺取掌门之位!若此时不揭穿他的阴谋,将来不仅我云家要受牵连,整个青云山脉都会陷入危机!”
云苍澜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看着云逸尘苍白却坚定的脸庞,想起他十岁时仗剑立在牌坊下,说要 “光耀云家” 的模样;想起他每年寄回的书信中,对宗门与家族的牵挂。这个孩子,从未让他失望过。
“证据还不够。” 云苍澜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些只能证明死士与大长老有关,却无法直接指证他本人。他若矢口否认,说死士是冒用他的标志,我们也无可奈何。”
云逸尘心中一紧,他知道族长说得没错。大长老老奸巨猾,仅凭这些间接证据,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地位。就像那些伪造的疾病证明,若不是笔迹露出破绽,根本无法揭穿谎言。他低头沉思,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还有!那毒气中夹杂着‘百冰夏枯草’的味道,这种草药只有大长老的炼丹房才会使用。而且师父交给我矿石时神色凝重,或许这矿石中藏着能指证他的秘密!”
他解下腰间的矿石袋,将墨色矿石放在桌上。矿石在烛光下泛着幽光,表面的纹路如同流水般缓缓流动。云苍澜伸手触摸矿石,突然瞳孔骤缩:“这…… 这是‘玄铁母矿’?传说中能重铸上古神剑的材料!”
“您认识这矿石?” 云逸尘惊讶地问道。
云苍澜点点头,眼中满是震撼:“太玄剑宗的开山祖师曾用此矿铸造佩剑,后来此矿失传,没想到竟落在你师父手中。大长老想要这矿石,恐怕不只是为了重炼兵器,而是为了矿石中记载的‘剑心通明’之法 —— 那是能突破金丹境界的秘宝!”
他站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终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逸尘,你说得对,此事关乎宗门存亡,更关乎我云家安危。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他拿起黑色令牌,递给云松长老:“你立刻带着令牌去一趟太玄剑宗,找掌门师弟求证。当年他与你师父交好,定会主持公道。记住,此事机密,绝不能让大长老的人察觉。”
“是!” 云松长老接过令牌,快步离去。
云苍澜又看向另一位长老云柏:“你立刻召集族中精锐,守住清溪谷的各个出口。若大长老的人追来,务必拦住他们,保护逸尘的安全。”
“明白!” 云柏长老也应声离去。
上厅内只剩下云逸尘与云苍澜两人。炭火依旧燃烧,暖意弥漫在空气中,却驱散不了云逸尘心中的担忧。他知道,这场与大长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前路必定充满荆棘与危险。
云苍澜看着他,眼中满是欣慰:“孩子,你长大了。当年你师父将你托付给宗门,如今看来,他没有看错人。” 他伸手拍了拍云逸尘的肩膀,“你先去厢房休息,好好疗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这些老家伙。”
云逸尘点点头,借着家丁的搀扶站起身。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云苍澜:“族长爷爷,谢谢你们。”
云苍澜笑了笑,眼中满是慈爱:“傻孩子,你是云家的骄傲,我们不护着你护着谁?安心去吧,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走出上厅,晨雾已经散尽,阳光透过回廊的窗棂洒下,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逸尘望着熟悉的庭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还有整个家族的支持。
回到厢房,他盘膝坐在床上,再次运转《太初剑经》的心法。青冥古玉在胸口发烫,与体内的灵力相互呼应,后背的伤口渐渐不再疼痛。他握紧手中的墨色矿石,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大长老,你的阴谋,我一定会揭穿。师父的托付,我一定会完成。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我都会带着这份来自家族的力量,一往无前,斩断所有黑暗。
窗外的阳光愈发灿烂,照亮了厢房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云逸尘心中的希望。一场关乎宗门与家族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