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无分昼夜,唯有那缕空灵古老的琴音,是谢无妄唯一的方向标。他循着那韵律,不知“行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周身的力量在混沌的持续侵蚀下愈发黯淡,神魂的疲惫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那混沌本源的诱惑低语,始终如影随形,不断放大他道心破碎后产生的种种负面情绪——对失控的愤怒,对前路的迷茫,对温眠处境的担忧,以及……一丝深藏的、对被拯救的渴望与随之而来的自我厌弃。
“放弃吧……融入混沌……才是归宿……”
“她为你付出再多……你也终究会失去……如同失去所有……”
就在他护体光膜即将破碎,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他道心裂痕深处,那点由温眠留下的“念光”,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骤然间光芒大放!温暖、稳定、包容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他近乎枯竭的神魂!
与此同时,那指引他的古老琴音,也陡然变得高亢、清晰!音律与“念光”的力量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在他识海中交织、震荡!
轰!
谢无妄只觉神魂剧震,眼前不再是绝对的混沌,而是“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混沌虚空中,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株青莲。
仅有九品,形态古朴,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青碧色泽。它静静绽放,莲瓣之上,天然铭刻着无数细密繁复、仿佛蕴含宇宙生灭至理的大道纹路。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生机”的气息,与周围狂暴混乱的混沌能量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却又并非排斥,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将靠近的混沌气流缓缓梳理、转化,纳入自身的韵律之中。
这株青莲,仿佛就是这片混沌的“定海神针”!
而那空灵的古老琴音,其源头,正是这株青莲!是它自身道韵流转时,自然发出的“道音”!
谢无妄福至心灵,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株青莲冲去。
当他终于触及那青碧温润的莲瓣时,一股磅礴却温和的生机力量,如同甘霖般涌入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神魂。周身狂暴的混沌能量,在靠近青莲的范围内,变得温顺而有序,不再具有侵蚀性。那蛊惑人心的混沌低语,也瞬间被清越的莲音道韵所覆盖、驱散。
他瘫坐在青莲之下,倚靠着粗壮如玉的莲茎,大口喘息着,感受着久违的“安全”与“稳定”。
这株混沌青莲,是温眠指引他寻找的生机?还是……她灵魂本源中,那“稳定”与“包容”特质的具象化体现?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冰凉而充满生命力的莲瓣,仿佛能透过它,感受到遥远魔域中,那个女子微弱却坚韧的心跳。
永夜殿内,温眠的状态已至极限。
她的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唯有眼角的朱砂痣,红得如同泣血。为了维持那跨越混沌的“辟混沌道音”与谢无妄道心“念光”的共鸣,引导他找到那株存在于传说与她灵魂记忆中的“初生青莲”,她几乎燃尽了自己的魂力。
掌心的星图早已无法维持,彻底消散。
她与谢无妄之间的灵魂连接,也因她的极度虚弱和混沌青莲自身道韵的隔绝,变得微乎其微,只能隐约感知到他并未陨落,似乎处于一种相对“安全”的沉寂状态。
这就够了……足够了……
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意识逐渐模糊。魂力燃烧带来的并非仅仅是虚弱,更是一种源自本源的、仿佛要将她存在彻底抹除的极致痛苦。
殿门外,玄魇留下的监视魔识,如同无形的眼睛,时刻窥探着内里的动静。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让他察觉到她此刻真实的状况,否则,一切谋划都将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一股精纯却带着阴寒气息的魔元,透过殿门缝隙,缓缓注入内殿,试图探查她的情况。是玄魇!他并未完全相信她“煞气所冲”的说辞,在应付仙域使者的间隙,依旧分神前来试探!
温眠心中警铃大作。以她此刻的状态,根本无法抵御这种程度的探查!
绝望之际,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剧痛让她短暂清醒。她以最后一丝意念,引动了深藏于灵魂最深处、与那“混沌青莲”道音同源的一缕本源印记!
这印记,是她历经无数次轮回而不灭的根本,也是她最大的秘密与最后的底牌。引动它,代价可能是……灵魂本源的永久损伤,甚至记忆的彻底混乱与缺失。
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亘古苍茫、秩序初生意味的道韵,以她为中心,悄然荡开。这股道韵与魔气截然不同,瞬间扰乱了玄魇那道探查魔元的感知,使其如同泥牛入海,无法捕捉到任何有效信息,只隐约“感觉”到殿内气息似乎更加紊乱、虚弱,符合“重伤未愈”的表象。
殿外,玄魇眉头微蹙,收回了魔元。探查结果似乎并无异常,但他心中的那点疑虑,却并未完全打消。只是眼下仙域使者尚在,他无暇深究。
“看好她。”他对守卫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语,转身离去。
内殿中,在那股古老道韵散去的瞬间,温眠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在她最后残存的感知里,仿佛看到那株遥远的混沌青莲,轻轻摇曳了一下,一缕微不可察的青色光点,循着那尚未完全断绝的灵魂连接,跨越无尽时空,悄然没入了她眉心的朱砂痣之中。
……
混沌深处,青莲之下。
正在调息疗伤、尝试理解并吸收青莲道韵的谢无妄,心口猛地一悸,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他骤然睁开眼,望向魔域的方向,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恐慌”的情绪。
“温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