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江面泛着青灰色，王磊划着破旧的小船在芦苇荡里穿行，船桨搅动水面的声音惊起成群白鹭。他冻得嘴唇发紫，怀里的账本被体温焐干了边角，露出光头强和赵德发签字的那几页，字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外套夹层里的录音笔硌着肋骨，李组长阴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划到市区码头时，早市的商贩已经开始卸货，鱼腥气和油条的香味混在一起，驱散了江面上的寒意。王磊把小船藏在废弃的桥墩下，用芦苇掩盖好，摸出手机拨打林羽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的心沉了下去。按照录音笔里的内容，李组长很可能已经对林羽动手了。王磊摸了摸怀里湿透的钞票，这些沾着海水和阴谋的钱让他一阵恶心，他找了个垃圾桶扔了进去，只留下那张记录审计组内鬼的转账照片。
“后生，要船不？” 一个穿蓑衣的老汉撑着乌篷船经过，竹篙在水面上轻点，“去对岸只要五块钱。” 王磊抬头看见老汉袖口露出的船锚纹身，突然想起赵大海说过，码头的老船工都认得这个记号，是以前跑船人自发的互助标记。
“大爷，问您个事。” 王磊递过去半包烟，“您认识市纪委的林羽吗？她昨天有没有来过码头？” 老汉接过烟闻了闻，眼神变得警惕：“你问她干啥？昨天下午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来找她，后来就没人见过她了。”
“戴眼镜的男人？” 王磊追问，“是不是三十多岁，总穿灰色夹克？” 老汉点点头，撑着竹篙往远处划：“后生，这码头水深得很，不该问的别问，小心把自己淹了。” 船尾的水花溅在王磊裤腿上，带着冰凉的寒意。
王磊沿着码头的石阶往上走，看见临江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下闪闪发光，财政所的牌子挂在三楼，和记忆中一样刺眼。他想起审计组的办公地点就在临江大厦五层，林羽作为督查员，很可能在那里办公。
大厦门口的保安正在检查进出人员，王磊看见两个穿黑背心的男人靠在宣传栏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来往人群，袖口隐约露出蛇形纹身 —— 是张彪的人，他们果然在监视林羽。王磊绕到大厦后侧，顺着消防梯往上爬，金属梯级上的露水打湿了手掌。
爬到五层时，他听见走廊里传来争吵声，是林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李组长，危房改造的钢筋检测报告明显有问题，为什么不让我复查？” 另一个声音正是录音笔里的李组长，语气阴冷：“小林，审计有审计的规矩，你刚来不懂，别瞎掺和。”
王磊悄悄趴在通风口的格栅上，看见林羽站在办公室中央，手里拿着份文件，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李组长坐在办公桌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嘴角挂着虚伪的笑：“这份报告是经过多方核实的，你质疑它就是质疑组织程序。”
“可村民反映钢筋直径不够！” 林羽把文件拍在桌上，“我昨天去工地取样，发现实际直径只有 8 毫米，这根本不符合安全标准！” 她的目光扫过办公桌，突然注意到李组长的电脑屏幕没关，上面是银行转账记录的截图，收款方正是他自己。
李组长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你擅自去工地取样，已经违反了审计纪律！我现在就向纪委汇报，暂停你的工作！” 他按下内线电话，“让保安来五楼，把林羽同志‘请’出去。”
王磊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用消防斧撬开通风口的格栅，纵身跳进办公室。林羽和李组长都惊呆了，李组长慌忙去摸抽屉里的手机，被王磊一脚踹在手腕上，手机 “哐当” 掉在地上。
“王磊？你怎么来了？” 林羽认出了他，眼神里满是惊讶。王磊从外套夹层掏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李组长威胁光头强的声音立刻在办公室里回荡：“把账本处理干净，林羽那边我会盯着，她要是敢查下去，就让她跟王会计一个下场。”
李组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见了鬼似的指着王磊：“你…… 你伪造录音！保安！快进来！”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磊抓起桌上的文件塞进怀里，拉着林羽冲向消防通道：“没时间解释了，他们要灭口！”
冲进消防梯时，王磊听见身后传来李组长的怒吼：“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两个保安已经堵在楼梯口，手里拿着橡胶棍。王磊把林羽护在身后，挥舞着消防斧：“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保安显然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平民，犹豫的瞬间，王磊已经带着林羽冲了过去。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跑，林羽的高跟鞋在梯级上磕得作响，王磊干脆背起她，大步流星地冲向一楼。
跑到三楼财政所时，正好撞见赵德发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见王磊背着林羽冲过来，赵德发吓得魂飞魄散，公文包掉在地上，里面的钞票散落一地，还有几本盖着财政所公章的空白发票。
“抓住他！” 赵德发尖叫着去捡公文包，被王磊一脚踢在脸上，鼻血立刻涌了出来。王磊认出那些空白发票正是伪造扶贫款记录用的，弯腰抓了几本塞进怀里，背着林羽继续往下跑。
冲出临江大厦，早市的人群被惊动，纷纷避让。王磊看见张彪的手下正往这边跑来，手里拿着钢管和砍刀。他转身拐进旁边的小巷，这里是老城区的迷宫，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出路。
“放我下来，我能跑。” 林羽挣扎着从王磊背上下来，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往左边拐，那里有个社区服务中心，我在那里有个秘密联络点。” 她的白衬衫被汗水浸湿，却依旧紧紧攥着那份钢筋检测报告。
穿过三条小巷，他们躲进社区服务中心的杂物间。林羽反锁房门，从墙壁的暗格里拿出部加密电话：“我必须立刻向纪委汇报，李组长和赵德发、张彪勾结，挪用扶贫款、伪造工程材料，还有王会计的死……”
王磊掏出怀里的账本和录音笔：“这里有更详细的证据，危房改造的假账、财政所的拨款缺口，还有审计组内鬼的转账记录。” 他翻到赵大海的名字那页，“这个赵大海是谁？账本里多次提到他和张彪的交易。”
林羽的脸色凝重起来：“赵大海是码头管理处的主任，表面上是国家干部，实际上早就被张彪收买了，帮他们走私货物、洗钱。我们盯他很久了，一直没找到证据。” 她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当听到李组长说 “赵大海那边你不用管，我会打招呼” 时，眼神变得锐利，“果然他们是一伙的！”
杂物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传来社区主任的声音：“小林同志在里面吗？刚才有警察来问，说你被人挟持了。” 林羽和王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 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我没事，正在整理材料。” 林羽对着门喊，手悄悄摸向暗格里的辣椒水，“让他们晚点再来。”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后，林羽压低声音：“是李组长报的警，他想借警察的手抓我们。” 她快速在加密电话上操作，“我已经把证据发送给纪委领导，现在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王磊想起赵大海的渔船：“码头有艘‘福顺号’渔船，船老大赵大海虽然和他们有勾结，但他儿子在张彪手上，也许可以争取。” 林羽摇摇头：“太冒险了，赵大海是出了名的见风使舵。”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码头档案室的老王是我父亲的老部下，我们可以去那里暂避。”
两人悄悄从社区服务中心的后门离开，混入早市的人群。王磊看见张彪的手下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刀疤强手里拿着他的照片，恶狠狠地威胁商贩。林羽拉着他拐进公共厕所，从窗户翻出去，落在堆满垃圾的后巷。
“档案室在码头东侧，有单独的防盗门，老王有钥匙。” 林羽一边跑一边解释，“我父亲当年就是在那里发现他们走私的证据，才被他们害死的。”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王会计是我父亲的战友，他肯定是发现了真相才被灭口的。”
王磊的心猛地一跳：“你父亲是……”
“前码头派出所所长，林建国。” 林羽的眼神变得坚定，“三年前说他徇私枉法，其实是被张彪陷害的。我来当督查员，就是为了查清真相，还我父亲和王会计清白。”
跑到码头入口时，他们看见赵大海正站在 “福顺号” 的甲板上打电话，脸色慌张。王磊拉着林羽躲在集装箱后面，听见赵大海对着电话大喊：“李组长！审计组查得紧，那批货不能再放仓库了！赶紧让张彪拉走！” 他的声音带着恐惧，“王磊那小子拿着账本跑了，要是落到纪委手里，我们都得完蛋！”
林羽掏出手机录下赵大海的话，眼神冰冷：“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她拉着王磊往档案室的方向走，“老王在里面等我们，他手里有我父亲留下的证据，结合我们现在的材料，足以让他们一网打尽。”
档案室的铁门紧闭着，林羽按了按门铃，旁边的小窗打开，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暗号？”
“清风徐来。” 林羽回答。
“水波不兴。” 老人打开铁门，看见王磊时愣了一下，“这位是？”
“自己人，有重要证据。” 林羽推着王磊进去，铁门在身后 “哐当” 关上，落锁的声音让人心安。
档案室里弥漫着旧纸张的气味，墙上挂着码头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是林建国和王会计的合影，两人穿着警服，笑容灿烂。老王从保险柜里拿出个铁盒：“小林同志，这是你父亲留下的账本，记录着张彪从十年前就开始的走私活动。”
王磊打开铁盒，里面的账本和他带来的正好能对上，每笔交易都有赵大海的签字。林羽将录音笔连接到电脑，李组长、光头强、赵德发的声音依次播放，真相像拼图般逐渐完整。
突然，档案室的警报器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停。老王脸色大变：“是李组长！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用工具撬门，伴随着赵大海惊慌的声音：“快开门！不然我开枪了！”
王磊冲到窗边，看见赵大海举着猎枪站在外面，身后跟着十几个打手，李组长和张彪站在远处指挥，警车在码头入口拉起了警戒线，显然是想把这里变成法外之地。
“他们想毁尸灭迹！” 林羽快速将证据上传到云端，“老王，密道在哪里？” 老王掀开墙角的地毯，露出个通往地下的铁梯：“从这里走，能通到码头的货运轨道。”
王磊抓起消防斧守在门口，听着外面撬锁的声响越来越近。林羽和老王正往密道里搬运证据，铁盒碰撞的声音在紧张的气氛中格外清晰。他看着墙上林建国和王会计的照片，突然明白这场战斗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所有被黑暗吞噬的正义。
“轰隆” 一声，铁门被撞开，赵大海举着猎枪冲进来，脸上满是疯狂的恐慌：“把证据交出来！不然谁都别想活！” 王磊挥舞着消防斧冲过去，斧头与枪管碰撞的火花照亮了他愤怒的脸。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磊听见林羽的喊声：“王磊！快下来！” 他回头看见密道入口就在身后，赵大海的猎枪已经对准了他的胸口。王磊猛地侧身翻滚，子弹擦着胳膊飞过，打在档案室的账本上，纸屑纷飞。
他连滚带爬地钻进密道，老王立刻合上入口的盖板。黑暗中，林羽拉着他往深处跑，身后传来赵大海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盖板被撬开的声响。王磊知道，赵大海的恐慌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这场围绕真相的追杀，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而赵大海在办公室里的紧急密谈内容，或许藏着能让他们彻底翻盘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