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变了质。
姜姜不再仅仅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的小人儿，她开始用一种带着探究与懵懂爱恋的目光，悄悄地追随着进忠。
而进忠，那道冰封的心墙一旦裂开缝隙，内里压抑已久的情感便如春水般，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
她变得格外黏人。无论是小巧形态还是少女模样，总爱挨着他。
在他看书时，她会变成小人儿，坐在书页角落，假装看字，实则偷偷看他低垂的眉眼。
在他夜晚独坐时，她会悄然化作少女，挨着他坐在榻边，也不说话，只是抱着膝盖，将脑袋轻轻靠在他手臂上，感受着他瞬间的僵硬，以及慢慢放松下来的温暖。
她的试探笨拙又直接。
这晚，进忠正对着烛火出神，思量着近日宫里的风向。
姜姜呢，自从那日那声几不可闻的“嗯”落下后，就一直在思索着。
脑子里总是浮现进忠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他避开视线的侧脸。
心里那种陌生且饱胀的情绪更加清晰了。她想起话本子里，那些互相表明心意的男女主角，似乎总要靠得很近。
于是姜姜又变成了少女形态，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后背。
进忠回神，侧头看她。
她小心翼翼地，朝着进忠挪近了一点。柔软的寝衣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进忠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却没有动。
姜姜受到了鼓励，又挪近了一点，直到两人的衣角几乎相触。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混合着一种干净的，属于他的气息。
烛光下，她脸颊微红，眼神闪烁，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随后又鼓足了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地钻入他耳中：
“你对我那么好，赚的钱都给我买吃的，买衣裳，买首饰，带我看灯，还总关心我……你……”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问出口，
“你是不是……爱我？”
爱这个字，再次从她口中吐出，带着滚烫的温度，直直撞进进忠心底。
他浑身一震，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抬眸，撞进她近在咫尺的眼里。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权衡，只有全然的信赖和一种初生的，炽热的情感。
像初春破土的新芽，莽撞却生机勃勃，几乎要将他这些年筑起的所有冰墙彻底融化。
他看着她。她仰着脸，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有期待，有不安……
他喉咙干涩得厉害，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否认吗？他骗不过自己。承认吗？她那么完美……自己能配得上她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姜姜眼中的光，随着他的沉默，一点点黯淡下去，染上些许委屈和失落。她低下头，绞着衣角，小声嗫嚅：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就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难过得想要变回原形躲起来时，一只温热的手，带着轻微的颤抖，轻轻覆上了她的发顶。
她猛地抬头。
进忠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挣扎，有痛楚，有无奈，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近乎认命的温柔。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是。”
他承认了。
管他配不配得上，喜欢就要争，就要抢，先搞到手里才能谈配不配得上。
姜姜愣住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进忠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姜姜轻轻惊呼一声，整个人撞进他带着皂角清香的怀抱里，脸颊贴着他胸前微凉的衣料，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失控般地剧烈跳动着，一声声，擂鼓般敲在她的耳膜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他抱得很紧，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背，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我心悦你，”
姜姜伸出双臂，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发烫的脸颊在他胸前埋得更深，闻着他身上让自己安心的味道，她明白自己这么长时间纠结的问题没有错，她也喜欢他。
油灯静静燃烧，将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成一个再也分不开的剪影。
怀里的温暖如此真实，进忠那句低哑的“我心悦你”还在耳边回响。姜姜只觉得心口被蜜糖填满，满得快要溢出来。她仰起头，看着进忠近在咫尺的侧脸，线条清晰，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驱使着她。
她微微踮起脚，仰起脸，柔软的唇瓣如同初绽的花瓣，带着青涩的颤抖，轻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那触感一瞬即逝，却带着燎原之势，瞬间点燃了进忠全身的血液。
他浑身猛地一僵，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她羞得连脖颈都泛起了粉色，长睫慌乱地颤抖着，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短暂的惊愕过后，是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悸动与汹涌的情潮。他眸色瞬间暗沉如墨，里面翻涌着压抑已久的，名为渴望的巨浪。
“姜姜……”他哑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濒临失控的喑哑。
姜姜被他眼中陌生的炽热吓到，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铁箍般的手臂牢牢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下一刻，进忠俯身，温热的唇精准地覆上了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
不同于她方才那青涩如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积压已久的所有情感，起初是带着试探的厮磨，随即便是更深入的探索，强势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带着皂角的清冽和他身上独有的，令她安心的味道，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姜姜脑中“嗡”的一声，彻底空白一片。只觉得浑身酥麻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揽在腰间的手臂支撑，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生涩而笨拙地承受着这份陌生又令人心悸的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姜姜快要喘不过气，进忠才喘息着稍稍退开，额头却仍抵着她的，两人灼热的呼吸暧昧地交织在一起。他看着怀里眼神迷蒙，唇瓣被他吻得微微红肿的姜姜，心底涌起巨大的满足感和更深的怜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再次翻涌的躁动，将她轻轻按回自己怀中，让她靠着自己平复同样急促的心跳。
待两人呼吸都稍稍平稳，进忠揽着她，在榻边坐下。姜姜依旧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儿，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衣襟上的盘扣。
进忠的目光再次扫过这间狭小简陋的庑房，眼神变得深沉而坚定。
“姜姜，”他低声开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
“我想法子，去内务府走动走动，寻一处偏远些，但宽敞安静的院子。”
姜姜抬起头，眼眸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带着疑惑：
“这里……不好吗？”
对她而言，有他在的地方，再小也是温暖的巢穴。
“太小了，”
进忠摇头，指腹怜惜地摩挲着她微烫的脸颊，语气里带着清晰的规划和未来的承诺，
“找个大些的院子，你无论是想跑跳玩耍，或是想悠闲地晒太阳，都更方便自在。关起门来也清静，少了许多耳目。”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某种暗示，
“往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能更舒展些，不必像现在这般拘着。”
他话中的深意让姜姜刚刚褪下热度的脸颊又烧了起来，她羞得把脸深深埋进他颈窝，小声嘟囔着，声音闷闷的：
“都……都听你的……”
进忠搂紧了她，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心中已经开始冷静地盘算起来。
西六宫后头靠近宫墙那片似乎有几处闲置的院落……内务府的大总管秦立前些日子好像还欠着他一个人情……需要打点的关节和银钱……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能让她住得更舒适安全，他必须更谨慎地去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