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靠在姜云舒胸前，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腔的震动。
他悄悄抬眼，她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一会是震惊，一会是愤怒，最后又在那咬牙切齿的笑……
他心头一紧，以为是自己现在的姿势让皇上不悦了，吓得脸色微微发白，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姜云舒一低头，就对上了进忠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情管理可能有点失败，吓到这个小可怜了。
她在心里又给光球记上一笔，然后无奈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
“没事，朕没生你的气。”她松开搂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不用怕朕。”
进忠得了这句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依旧垂着眼，小声应道：
“奴才……不敢。”
看着他这副恭敬疏离的样子，姜云舒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当个赘婿这么憋屈她也就算了，怎么想恢复个记忆还这么难！
她叹了口气，决定把话挑明一点，免得这家伙整天提心吊胆的。
“你不用这么紧张……朕很喜欢你。所以，朕不会杀你，也不会随意处罚你。”
她甚至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调侃：
“朕金口玉言，说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这还不信吗？”
进忠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他缓了好久，才用力地点了点头，脸颊泛红，声音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奴才……知道了。”
看着他终于不再那么害怕，眼神里也重新有了光亮，姜云舒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算了算了，急也急不来。
先养着吧，六年而已……
养成的乐趣，不就在于过程吗？
她认命了，长长呼了一口气，拉过进忠垂下的手：“走吧，陪朕去用些早膳。”
“嗻。”
进忠应着，任由她牵着，跟在她身后，悄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 ——
早膳摆在了养心殿的东暖阁，菜式精致，进忠却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他……他居然跟皇上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膳！
这……这于礼不合啊！
就算是皇后娘娘，按规矩也不能与皇上同桌进食。
姜云舒倒是神态自若，夹了些他之前喜欢的菜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见他不动，问道：
“怎么？不喜欢吃？”
“奴才……喜欢的……”
进忠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喜欢是喜欢，可他不敢吃啊……这顿饭吃得他可是心惊肉跳。
殿外传来了王钦小心翼翼的通禀声，他没敢进门，只在门外高声道：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姜云舒头也没抬：“传。”
进忠一听皇后来了，立刻就要从凳子上弹起来，避到一旁去。
这可是正宫皇后。
要是被她看到自己一个奴才跟皇上同桌用膳，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然而，他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身旁伸过来的手稳稳地按住了，重新坐了回去。
“坐着。”
进忠都快哭了，皇上这是要他的命啊！
就在这时，富察·琅嬅自己掀帘走了进来。
一进来，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桌前脸色煞白的进忠身上。
进忠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冷汗涔涔而下，挣扎着想再次起身行礼，却被姜云舒按得动弹不得，只能对着皇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颤：
“皇……皇后娘娘金安……”
他觉得自己今天肯定要完蛋了！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琅嬅看着他这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竟然冲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非常自然地走到姜云舒旁边的空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自顾自地拿起一副干净的碗筷，开始夹菜吃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她经常这么干一样。
进忠：“？？？”
他看看面色如常，甚至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的皇上，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皇后，整个人都懵了，大脑彻底宕机。
这……这是什么情况？
皇后娘娘不仅没生气，还……还坐下一块吃了？！
宫规呢？！体统呢！！
琅嬅吃了几口，见进忠还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碟子里的菜一动没动，开口道：
“放心吃吧，你再不吃，一会儿姜……”
她猛地刹住车，赶紧改口，“……皇上就该把好吃的都吃没了。”
正在喝汤的姜云舒闻言，猛地抬头：
“？？？”
琅嬅回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继续低头吃饭。
进忠感觉自己好像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但又完全想不明白。
他呆呆地拿起筷子，看着碗里堆得小山一样的菜肴，又看看旁边吃得正香的皇后，恍惚间觉得，
这个世界……好像跟他认知里的，不太一样了。
—— ——
用过早膳，琅嬅放下碗筷，这才看向姜云舒，说起了正事：
“皇上，潜邸几位妹妹的宫苑都已安排妥当，这是拟定的单子，您过目一下。”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
姜云舒接过来扫了一眼，无非是高曦月住咸福宫，金玉妍住启祥宫之类的。
她随意点了点头：“皇后安排便是。”
琅嬅又道：“还有一事，内务府报上来，说南府新排了几支曲子，想着如今后宫诸位妹妹也都安顿好了，不若过两日设个小宴，一则庆贺，二则也松快松快。皇上觉得如何？”
姜云舒本来对这些歌舞的兴趣不大，余光却瞥见了旁边正竖着耳朵听的进忠。
十五岁的少年，应该是喜欢热闹的吧？
而且，她记得白蕊姬此时还在南府，正好找个机会把她弄到身边来。
“准了。”
正事说完，琅嬅便起身告退，临走前，还对着依旧局促的进忠笑了笑，这才离开。
养心殿内又只剩下两人。
姜云舒看着进忠，想起他刚才听到设宴时那亮了一瞬的眼神，便问道：
“喜欢听曲子？”
进忠没想到皇上会注意到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奴才……奴才在御膳房时，偶尔能远远听到一些，觉得……挺好听的。”
“那过两日，你跟朕一同去。”
“奴才……奴才也能去？”进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种场合，不都是主子们才能列席的吗?
“朕说你能去，你就能去。”姜云舒勾了勾唇角，伸手捏了捏他手感极好的脸颊。
“跟在朕身边便是。”
进忠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却没有躲闪，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嗻。”
姜云舒内心暗爽，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家人们谁懂啊，把男朋友养大是什么体验。
以后可以跟他说，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