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曦甚至没来得及把奖杯捂热，包里的手机就像得了疟疾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嗡嗡声在相对安静的后台通道里格外刺耳。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陆夜北显然也听到了，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份打扰很不满意。
林未曦手忙脚乱地从手拿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陆清清”三个字正伴随着震动疯狂跳跃。
她刚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贴到耳边，陆清清那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就炸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林未曦！！是真的吗？！直播！我在看直播！给你颁奖的是我哥？！是我那个冰山面瘫、从来不屑参加这种活动的大哥陆夜北？！你掐我一下！不对，你掐自己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林未曦被震得耳朵发麻，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些，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陆夜北。
他显然也听到了妹妹的鬼哭狼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分明写着“聒噪”两个字。
“是…是真的。”林未曦压低声音，试图让电话那头的人冷静点。
“我的天！我哥居然会笑！他刚才是不是对你笑了？！虽然就那么一下，但我看见了！镜头捕捉到了！妈呀，铁树开花，冰山融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清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破音，“所以你们是真的！真的在一起了！睡一起了，现在还公开秀恩爱了？！快！快告诉我细节！我哥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就为了给你这个惊喜？这也太浪漫了吧！”
林未曦脸颊发烫，尤其是在陆夜北那了然的目光注视下，更是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清清，你小声点……我还在后台呢。”
“我不管！你快说！是不是嘛！”陆清清不依不饶。
林未曦深吸一口气，感觉再不说清楚，陆清清能顺着电话线爬过来。
她看了一眼陆夜北，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如何应对。
她心一横，对着话筒，用清晰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语气确认：“对！就是他！陆夜北！你大哥！我…我老公！行了吧？”
“啊啊啊——！”电话那头传来更疯狂的尖叫，伴随着似乎是陆清清在沙发上蹦跳的声音。
“我圆满了！我磕的cp成真了！等等……周时砚！周时砚你肯定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跟我哥一起瞒着我！气死我了！”
电话背景音里传来周时砚无奈的解释声：“小姐，陆总吩咐要保密……”
“保密你个头！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小清清了！”
林未曦听着电话那头的鸡飞狗跳，忍不住扶额。
她对着话筒匆匆说了句：“清清，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再跟你说！”然后不等对面回应，赶紧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一抬头，就对上陆夜北深邃的目光。他唇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弧度。
“老…公？”他重复着她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称呼，语调缓慢，带着玩味。
林未曦的脸“轰”一下全红了，比刚才在台上被聚光灯照着时还要烫。“我…我那是被清清逼的！”
陆夜北向前一步，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低头看她，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叫得不错。”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林未曦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奖杯，仿佛那是她的盾牌。
“陆总，林小姐，这边请，媒体想做个简短的联合采访。”工作人员适时出现，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林未曦如蒙大赦，赶紧从陆夜北的臂弯里钻出来。陆夜北瞥了那工作人员一眼，眼神微冷，但也没说什么，恢复了惯常的淡漠，示意林未曦跟上。
联合采访区早已挤满了长枪短炮。陆夜北亲自颁奖，这本身就是爆炸性新闻。记者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陆总，请问您首次担任设计类奖项的颁奖嘉宾，是因为林小姐吗？”
“二位是否好事将近？”
“林小姐，获得这个奖项，陆总在背后是否给予了您很多支持？”
陆夜北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大部分问题都由助理或林未曦本人挡了回去。
他只在一个记者问及“星曜”系列的未来规划时，沉稳地开口：“‘星曜’是未曦心血的结晶，陆氏会全力支持其后续发展。”
他称她为“未曦”，语气自然，带着不言而喻的亲昵，瞬间又引来一阵闪光灯风暴。
林未曦站在他身边，虽然有些不适应这种被高度聚焦的场合，但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心里莫名地安定。
他就像一座山，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雨和窥探。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陆清清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气鼓鼓地瞪着刚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的周时砚。
“说！你跟我哥合伙瞒我多久了？”她双手叉腰，兴师问罪。
周时砚把果盘放在她面前，推了推眼镜，表情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小姐，陆总只是想给林小姐一个惊喜。”
“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陆清清拿起一块苹果狠狠咬了一口，“连你都帮他瞒着我！我还是不是你女朋友了？”
“工作是工作。”周时砚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平和，“而且，提前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我不管！”陆清清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凑近他，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以后不准再瞒我任何事！尤其是我哥和未曦的！听到没有？”
周时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气呼呼却格外生动的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掩去。“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陆清清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不然我就……我就三天不理你！”
这对周时砚来说，大概是最严重的威胁了。他握住她作乱的手指，无奈道：“好。”
陆清清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手机，开始疯狂刷微博和朋友圈。
果然，#陆夜北颁奖#、#陆夜北林未曦#、#冰山总裁为爱颁奖#等词条已经迅速爬上了热搜。
就连配图都是陆夜北给林未曦颁奖、两人对视、以及后台通道里他低头与她耳语的画面，不知道被哪个手快的记者抓拍到了。
评论区更是炸开了锅。
「卧槽！真的是陆夜北！他居然会笑！」
「这两人站在一起也太养眼了吧！配一脸！」
「所以之前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契约联姻变真爱？」
「楼上的，这哪是契约，这分明是霸总暗恋成真记！据说陆总暗恋林设计师好多年了！」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只有我羡慕林未曦吗？事业爱情双丰收！」
陆清清一边刷一边傻笑，比自己谈恋爱还开心。她忍不住把这些截图一张张发给林未曦，附带各种尖叫和表情包。
颁奖典礼后的庆功宴，林未曦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焦点。
不断有人上来恭喜她，目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瞟向一直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陆夜北。
他并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只是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与上前攀谈的人应酬几句，但注意力显然大部分都在她身上，像一头守护着自己领地的雄狮。
这种无声的宣告，比任何亲密举动都更具冲击力。
林未曦端着香槟，应对着各色人等的祝贺和试探，感觉脸都要笑僵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空隙，她走到露台透气。
晚风吹拂，带着初夏的微凉，让她清醒了不少。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她依然有种不真实感。
几个小时前，她还只是个紧张等待结果的设计师；几个小时后，她手捧奖杯，和陆夜北的关系以这样一种高调的方式，几乎算是公之于众。
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挡住了夜风的凉意。
她回头，陆夜北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
“累了？”他问，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有点。”林未曦老实点头，顺势靠在了栏杆上，侧头看他，“你今天……真的很让我意外。”
陆夜北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俯瞰夜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林未曦斟酌着用词，“就是觉得……不像你会做的事。”
他应该是运筹帷幄、在幕后掌控一切的人，而不是走到台前，成为别人议论和关注的焦点。
陆夜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的荣耀时刻，我想在场。”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未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
她想起他书房里那个收集了她七年点滴的文件夹，想起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他不是不会表达，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总是这么直接又笨拙。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金色液体，轻声说：“谢谢。”
谢谢你的惊喜，谢谢你的支持，谢谢你在场。
陆夜北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
露台的门内，是喧嚣的宴会；门外，是静谧的夜空和交握的双手。
过了一会儿，林未曦想起陆清清那些疯狂的短信，忍不住笑了笑：“清清快疯了，估计现在正逼问周时砚呢。”
陆夜北哼了一声，似乎对妹妹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她一向如此。”
“周特助也挺不容易的。”林未曦感慨。
“他乐在其中。”陆夜北语气笃定。
林未曦想想周时砚那永远冷静自持、却对陆清清无限包容的样子，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她小声问，实在是有点应付不来那些过于热情的关注。
陆夜北看了看腕表：“现在。”
他牵起她的手，没有再回宴会厅，而是直接从露台另一侧的通道离开，将身后的浮华与喧嚣彻底隔绝。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林未曦才彻底放松下来，抱着奖杯，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但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填充着。
陆夜北侧头看她疲惫却带着光晕的侧脸，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睡会儿，到家叫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林未曦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颁奖晚会的紧张、兴奋、羞涩、茫然……所有情绪都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一片宁静的暖意。
她好像，越来越贪恋这个怀抱了。
而另一边，陆清清终于“审问”完了周时砚，心满意足地抱着抱枕，看着网上那些关于她哥和闺蜜的“甜蜜分析”，笑得像个偷腥的猫。
她拿起手机，给林未曦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未曦！从实招来！我大哥是不是超——级——行——？」
后面跟着一连串猥琐偷笑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