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傅家大宅的范围,林雨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却驱不散眉宇间的愁绪。他摩挲着方向盘,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柳如烟的电话。
“喂?”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几分办公时的清冷,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声。
“是我。”林雨的声音有些干涩,“奶奶那边……气消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柳如烟低低的回应:“消了点,但还是没松口。她让我回公司办公了,只是……”她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丝无奈,“身边多了好几个保镖,说是保护我,其实就是盯着,不让我跟你见面。”
林雨心里一沉,果然还是没那么容易过关。
犹豫了一下,林雨还是决定如实把傅思雨的事情跟柳如烟说,毕竟后面要帮傅思雨还要柳氏集团法务部的帮忙,绕不过柳如烟。
不过显然林雨忽略了傅云深,在知道了有人敢给自己女儿下药,还因此让自己女儿“被猪拱了”。
在林雨刚离开傅家的时候,傅云深就已经一个电话打出去,现在那个娱乐公司已经被各方面打压的岌岌可危了。
不过这些林雨现在都还不知道,他捏了捏眉心,知道有些事躲不过去,硬着头皮开口:“如烟,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他斟酌着措辞,把昨晚傅思雨遇险、自己出手相救,以及后来被傅家父母撞见、傅云深逼他离婚娶傅思雨的事,捡关键说了一遍,刻意弱化了酒店里的细节,只强调是为了帮傅思雨处理解约事宜,需要柳氏法务部协助。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钢笔被狠狠摔在桌上。
柳如烟的声音瞬间拔高,清冷荡然无存:“林雨!你什么意思?!我这边还被奶奶盯着,你倒好,转头就跟那个傅家三小姐搞到一起去了?!”
她冷笑一声,字字句句都带着冰碴:“奶奶寿宴上她就敢指名道姓要嫁给你,我就知道没好事!现在倒好,直接被人家父母堵上门逼婚了?林雨你行啊!”
林雨握着手机,听着她在那头骂了足足一个小时,从傅思雨骂到他的“见异思迁”,再到对离婚的恐慌,一句接一句,没给他插话的余地。键盘敲击声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抽泣声,间或传来纸张被揉皱的窸窣响。
“……你真的要跟我离婚吗?”最后,柳如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重锤般砸在林雨心上。
他连忙解释:“我没答应,只是缓兵之计。你别多想。”
“缓兵之计?”柳如烟突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满是苦涩,“傅云深是什么人?他能给你缓吗?林雨,我告诉你,我不同意离婚!你要是敢跟那个傅思雨怎么样,我……”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林雨心一紧,刚要开口,就听到柳如烟带着鼻音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我让法务部配合你就是了!但你自己给我拎清楚!谁才是你老婆!”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林雨握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疲惫。
他发动车子,后视镜里,傅家大宅越来越远,可那道“一个月内给答复”的命令,却像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一边是炸毛的柳如烟和紧盯不放的柳家,一边是被傅家护在身后、等着一个答复的傅思雨,还有一个在暗处不动声色施压的傅云深……这摊浑水,看来只会越来越深了。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瞬间,柳如烟猛地抓起办公桌上的文件砸向墙面,雪白的A4纸在空中纷飞,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保镖们在门口探头探脑,她却顾不上维持体面,蜷缩在真皮座椅里,指尖死死攥着婚戒,仿佛要把那枚铂金指环嵌进肉里。
“离婚……”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他怎么敢……怎么能……动这种念头……”
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眼眶生疼,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滚落。
那个说要守护她一辈子的男人,此刻正被别的女人逼婚,而她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隔着电话徒劳地宣泄着愤怒与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从抽屉里拿出补妆镜——镜中的女人眼尾泛红,睫毛膏晕染出淡淡的黑眼圈,哪还有半点职场女强人的模样。
“柳如烟,你振作点。”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指尖颤抖着补了层口红,“他林雨要是敢离婚,我就……我就……”
狠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
林雨发动车子,方向盘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傅思雨的事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层层叠叠,搅得他心神不宁。
原本规划好的步骤全被打乱,他甚至说不清此刻该先回公司处理事务,还是找个地方独自捋顺思绪。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路过熟悉的商圈,瞥见曾和柳如烟一起逛过的精品店,又闪过傅思雨昨晚迷离的眼神……林雨烦躁地按了按喇叭,窗外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却衬得他心里越发空落。
不知开了多久,直到路过一条种满悬铃木的静谧长街,林雨才缓缓踩下刹车。
阳光透过叶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吴晴雪——那个总穿着剪裁利落的真丝衬衫,指尖夹着钢笔时眉峰微蹙的女人。
她身上有种疏离的冷感,却偏能用最简洁的话点透他的纠结,像杯加了冰的手冲咖啡,初尝清苦,回味却带着回甘。
他们才确定关系没多久,两天没见,或许自己该去看看她。
或许,只有她那间摆满线装书的书房,能让这团乱麻般的思绪沉淀下来。
林雨调转车头,朝着吴晴雪家住的公寓楼开去。
越靠近那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建筑,心里的焦灼就褪去几分。
想起她窝在单人沙发里读财经周报的样子,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明明是冷艳的轮廓,却透着让人安心的沉静。
想起她听他说烦心事时,不会急着劝慰,只是递过一杯温水,眼神里的理解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
再想起她那天晚上被下药时勾人的样子,和她爸妈被绑架时那脆弱的样子,反差感拉满了。
至少在她面前,不用扮演周旋于各方的角色,不用应付那些逼迫与牵绊,只需要卸下防备,看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煮茶,听水壶咕嘟咕嘟的轻响,就能暂时忘了肩头的重负。
车子停在楼下,林雨抬头望向三楼那扇窗。深灰色的亚麻窗帘拉得齐整,只在侧边留了道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暖黄灯光,像她本人一样,清冷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皮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或许在这里待上一个下午,那些盘桓不去的难题,就能理出个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