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年5月26日,香港,浅水湾。
“妈妈,肚子里面的弟弟,可以听到我说话吗?”娄氏公馆里面。许佳怡耳朵靠在娄小娥的肚子上,努力的在听里面小宝宝的声音。
“当然可以,你可是姐姐。” 娄小娥轻轻的抚摸着闺女的脑袋。“培道小学,好不好?”
“好!我们禤伟灵校长说了,提倡德智体群美全面发展。” 许佳怡把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娄小娥。
什么每个月的主题活动啦,像礼仪月阅读月;学校还开设了游泳课,合唱团等特色的课程,特意强化的英语教学等等。
“可是我还是喜欢北京。” 许佳怡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母亲。
“为什么?” 娄小娥问道。“这里可是香港。每天祥叔开车送你上学,也就20分钟。你看外面的高楼大厦的,比北京可繁华多了。”
“可是这里没有爸爸?我想爸爸了。” 许佳怡把头埋在娄小娥的怀里,小鼻子一抽一抽的。
“我也想,等你长大了,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娄小娥的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自从腊月里,娄家人来到香港。等安顿下来,娄小娥就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
面对这突然的惊喜,她相信这是老天爷在可伶他们夫妻俩,赐下了这个孩子,陪伴着自己。
胡闹!简直是胡闹!娄振华的紫砂壶在红木茶几上重重一顿,茶水溅在桌子上的《工商日报》头版上。
何大江,那小子,不过是交道口街道办的小科长,说的话能作数?你当这是四九年过罗湖桥?说回来就回来?娄振华指着女儿隆起的小腹,气呼呼的说道。
“爸,当初在北京的时候,您和小叔见面了,那叫一个客气。” 娄小娥也是分毫不让。“亲热的,恨不得拜了把子。现在,这话又反过来说了?”
“我那,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娄振华老脸一红,“倒退二十年,这些泥腿子,敢和我称兄道弟的,真是反了天了。”
“您现在就说吧?反正也没人听见了。” 娄小娥知道自己老父亲也就是图个嘴痛快。“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的,这是大茂唯一的骨血,将来还要回北京认祖归宗的。”
“你做梦吧?还回去。” 娄振华是一脸的不相信,内心的不自信,已经出卖了他。
“我相信小叔!” 娄小娥犟劲也上来了,直接坐到沙发上不理自己的父亲了。
小娥,妈知道你心里苦。谭雅丽从檀木匣里取出了祖传的翡翠镯子,这是自己给未出世孙儿的见面礼。此刻她握着镯子的手悬在了半空,终究没敢套上女儿手腕。
可是,你带着个拖油瓶,往后怎么嫁人啊?李家公子前日又托人来说媒。谭雅丽想着既然回不去了,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娄小娥猛地站了起来,四个月身孕的身子晃了晃。
许佳怡从儿童房冲了出来,小手死死的抓住母亲旗袍的下摆。窗外,浅水湾的海浪声突然清晰了起来,带着咸涩的风。
近日,整理档案发现,56年公私合营的时候,*氏家族在九龙仓埋有暗股。另,汇丰正协助内地银行处理外汇,或有合作机会。切记,买地不如买股,买股当看船期。娄小娥摸出暗格里面的信笺。这些秘密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谁也没有告诉。
1965年的深秋,娄小娥拿着何大江赠予的檀木盒坐在广同安药行的柜台前。
百年老参,参龄足有150年。老掌柜用镊子夹起那株裹着苔藓的老山参,对着铜制验参镜照了照,参须上细密的珍珠点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何大江在娄小娥离开之时,单独给了她一个盒子,当时娄小娥并不知道是什么。到了香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打开,发现竟然是一株老山参。
娄小娥非常的感动,她认为这是小叔何大江给她,这个背井离乡的人最后的退路,也是何大江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
娄小娥决定以这个为资本,帮何大江投资赚钱。
老掌柜的摘下金丝眼镜,女士。这市面上能开到一万二,但现金吃紧,只能给到一万港元。
67年2月,娄小娥裹着羊毛披肩穿过港大太古桥。金融管理系的课程表上,《证券分析》与《地产经济学》被她用红笔圈得密密麻麻的。
教授提到的反英抗暴事件,导致中环地价暴跌60%的时候,她抓紧了笔记本。观塘工业地每方尺30港元,中环商业地600港元,这些数字,像金粉般的在她眼前闪烁。
深夜,娄小娥还在分析。九龙仓暗股,汇丰外汇合作的字迹被她临摹了无数遍,最终,在地产拍卖图上圈出湾仔某块临海地块---那里即将建成海底隧道的入口。
5月6日,暴徒砸碎了汇丰银行橱窗玻璃的时候,娄小娥正带着律师在土地注册处签字。
娄小娥记得何大江说的,最初她用老山参换来的资金,持股了九龙仓1200股。
后面又以每方尺35港元吃进了观塘5000尺的工业地,又在铜锣湾百德新街购入三层唐楼。当富商们集体抛售物业,逃离香港时,她反而将浅水湾别墅抵押,换取现金等待更大的机会。
妈妈,报纸说外面在打仗?许佳怡指着《工商日报》头版的工总筹委会号召总罢工的标题,娄小娥把女儿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货轮正鸣着汽笛驶向公海,货轮上满载着准备运往东南亚的纺织品---这是何大江信中提到的。
73年3月,恒生指数冲上1774点当天,娄小娥在股票经纪行抛售了全部的九龙仓股票。
她记得68年,以每股10港元购入的1200股,此刻正以38港元的价格汹涌成交。
当经纪人告知她获利36万港元的时候,她指着交易屏幕上的K线图对助理说,看到那个假股票事件,引发的跳水了吗?该买入了。
75年政府启动十年建屋计划,她于1967年购入的观塘地皮突然变成新市镇核心区,每方尺地价飙升至2000港元。
当大腕开始收购九龙仓时,娄小娥的账户里已躺着何大江名下中环两间商铺,铜锣湾四间金铺,以及湾仔那栋正在出租给德国人银行的写字楼。
这个时候,北京的何大江并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人人羡慕的百万富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