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手机震动还在掌心残留着余温，陈砚舟站在“云顶阁”酒楼外的台阶上，抬头看了眼三楼包厢透出的暖光。赵宇正搂着服务员说当年扛水泥的日子，周强在拍林悦肩膀笑她写提案比谈恋爱还认真，而孙浩已经走了，像来时一样安静。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没再看那条匿名短信。
夜风有点凉，吹得牛仔外套贴在背上。他拉了下袖口，发现刚才蹭上的灰还没掸掉，索性也不管了。这种痕迹，留着也好，至少提醒他自己是从哪儿出发的。
刚迈出一步，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系统。
视网膜上浮现出极简界面，白字黑底，像块电子备忘录：
【新任务：结识江川市青年企业家协会成员】
【奖励：人脉标签解锁｜财富值+5000｜技能卡随机抽取】
【倒计时：23:59:58】
光标闪了两下，自动收起。
陈砚舟脚步没停，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拆解这条任务。协会成员？孙浩提的那个“青年领袖计划”，刚好撞上了系统的推送。这不是巧合，是信号——有人打开了门缝，就看你能不能挤进去。
他刚走到路边，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周强。
“砚哥！”电话那头声音炸得耳膜疼，“刚打完两场拳赛，场主说下周要扩场子，安保全包给我！日结八百，干不干？”
背景音里有男人粗声吆喝、酒瓶碰撞，还有不知谁在喊“压左边那个穿红裤衩的”。
陈砚舟放慢脚步，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记本上“破土”两个字的划线处，思绪飘回上次地下拳赛。那天他只是去看了眼场子，昏暗的灯光下，拳手们脸上的伤痕和汗水让他揪心，那些为了八百块在台上搏命的人，是他曾经的同伴，却不该是未来的样子。他知道周强说的是实情。那些体校生不像他能靠脑子换资源，他们靠的是力气、时间、皮肉抗伤。八百块对现在的他不算什么，但对一群人来说，是半个月饭钱。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再往拳台走了。他不能再看着兄弟们为了微薄的钱在危险的边缘徘徊，他要为他们找到一条更安全、更有希望的出路。
“我现在要进的是会议室，不是拳台。”他说。
电话那头愣了两秒，“啊？”
“你现在要进的是会议室，不是拳台。上次去地下拳赛，我看到兄弟们为了那点钱拼得头破血流，我心里特别难受。我知道你们缺钱，老李妈住院了，小王球鞋开胶都不敢买新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兄弟，我要带着你们走一条更光明的路。你带兄弟们干，我给你介绍个长期合作方。”他边走边说，“回头我让林悦做个安保服务方案，正规注册公司，接活动、护展、巡场一条龙。别再钻地下了，太容易出事。”
“那你呢？”周强声音低了些，“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要去见另一种人。”陈砚舟笑了笑，“穿西装不打架，但一句话能让你赚八百，也能让你一分钱拿不到。”
周强沉默几秒，忽然笑了：“行吧，那你去当‘脑力拳王’，我们继续当‘体力输出组’。记得给我们留点活儿啊。”
“放心。”陈砚舟挂了电话，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窗摇下来，司机探头：“去哪儿？”
“江川大学东门。”
司机点头关窗，陈砚舟刚要上车，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哎——陈砚舟！”
他回头。
赵宇从酒楼台阶上跑下来，衬衫扣子还是崩着，手里拎着个黑色文件袋。
“差点忘了！”他喘着气递过来，“这是投资人饭局的基本资料，明早十点，城南会所。别迟到，人家最烦不守时的创业者。”
陈砚舟接过袋子，没打开，“赵哥，这投资人……也是青年企业家协会的？”
赵宇挑眉，“你小子反应挺快啊。没错，副会长级的，姓杜，做新能源充电桩起家，现在转文旅地产。”
“那孙浩呢？”
“孙浩？”赵宇笑了一声，“他是协会秘书长，不投资，只管人。你要想进圈子，得先过他那关——听说你在弄什么提案？”
陈砚舟点头，“明天十点前交。”
“嘿，你还真打算参选？”赵宇上下打量他，“那帮人可不好糊弄，去年有个海归硕士，ppt做了三维动画，照样被刷下来。”
“我不是去表演的。”陈砚舟把文件袋夹进笔记本，“我是去答题的。”
赵宇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伸手拍他肩膀：“行，有股劲儿。那就别光答题，顺便也给他们出个题。”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晃悠悠地消失在酒楼灯光里。
陈砚舟站在原地，翻开文件袋。
一页A4纸，打印着“杜某人近年投资项目清单”，下面手写一行字：“别提钱，先聊格局。”
他合上袋子，坐进出租车。
车子启动，窗外城市流光掠影。高楼、广告牌、便利店霓虹，一块块闪过，像拼图逐渐组成完整的版图。
他掏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蓝笔写下：
明早十点前完成提案；
投资人饭局准备话术；
摸清协会内部派系结构；
找机会接触孙浩以外的协会成员。
写完，又翻到红笔页，在“结识江川市青年企业家协会成员”任务下方，补了一句：
“突破口：杜某人。”
倒计时还剩23小时17分钟。
他靠在座椅上，闭眼三秒。脑海里闪过母亲药盒躺在抽屉里的样子——那个磨了边的塑料盒，装着降压药和胃药，是他高二打工时攒钱买的第一个非消耗品。
每次做决定前，他都会摸一下它。
今晚没带在身上，但那种触感还在指尖。
他知道，这次的选择不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站上去。
出租车拐进大学路，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
东门到了。
他下车，付钱，抬头看了眼校门石碑。凌晨的校园安静得只剩风声，几个骑共享单车的学生说笑着穿过闸机，没人注意到这个穿着旧牛仔外套、背着黑包的年轻人手里攥着一份即将改变轨迹的笔记本。
他迈步往宿舍走。
路过文学院楼下，看见林悦坐在台阶上，腿上放着平板，手指飞快敲字。她抬头看见他，扬了扬下巴：“提案框架搭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陈砚舟在她旁边坐下，“你写你的，我写我的。”
“你真打算交？”她问。
“当然。”
“不怕输？”
“怕。”他打开笔记本，“但更怕一直只能在别人定的规则里赢。”
林悦笑了下，低头继续敲字。
陈砚舟翻开新页，写下标题：
《关于文化空间年轻化的五点重构建议》
第一点：不是改造空间，是重建认知——年轻人不是不喜欢传统文化，而是讨厌被说教。
他写得很快，蓝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思路清晰得像水流过沟渠，没有阻滞。
写到第三点时，系统界面再次浮现：
【检测到高价值社交线索临近】
【建议行动：主动建立联系】
【参考路径：利用现有资源切入话题圈层】
他没理会，继续写。
第四点：用限时存在制造稀缺，用参与感替代宣传——节日不需要广告，只需要让人觉得“错过就没了”。
第五点：联合青年艺术家、学生团队、本地小店，打造轻资产运营模型，降低政府负担，提升落地效率。
写完最后一句，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远处市政府大楼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像一座不眠的指挥塔。
林悦合上平板，“你用了‘重构’这个词。”
“怎么？”
“一般人都写‘优化’‘提升’‘建议’。”她看着他，“你一上来就说要重构，等于告诉评委——你们以前做的都不对。”
陈砚舟笑了笑，“如果他们做得对，还需要选拔新人吗？”
林悦没说话，只是把平板递给他，“要不要参考下我整理的数据？”
他接过，快速扫了几眼，点点头，“可以，但别直接用。我要让他们记住的是观点，不是数据。”
“你真是打算出题了。”她轻声说。
“不然呢？”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庆功宴吃的是过去的成果，明天的饭局，才是新游戏的入场券。”
林悦仰头看他，“那你准备好了？”
陈砚舟握紧笔记本，指节微微发白。
“从我接下体育馆策划那天起，就在等这一刻。”
他转身朝宿舍楼走去，脚步稳定。
身后，林悦的声音轻轻飘来：“孙浩刚才打电话问我，你有没有动笔……他说，希望你是认真的。”
陈砚舟没回头，只抬起右手，把笔记本举过肩头晃了晃。
夜风吹起他外套的下摆，露出腰间一角手机屏幕。
系统倒计时跳动着：
22:48:13
他走进宿舍楼大厅，刷卡开门，踏上楼梯。
第二层，第三层，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走到四楼拐角，他停下，从包里抽出蓝笔，在楼梯扶手上迅速写下一行小字：
“杜某人，怕的不是没钱，是没故事。”
写完，他继续往上走。
五楼到了。
他站在宿舍门前，掏出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灯还没亮，屋里漆黑一片。
他刚迈进一步——
手机震动。
是赵宇发来的微信：
“刚想起来，杜某人最讨厌别人提‘充电桩’这三个字，你要是敢提，他当场就能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