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四十七分，陈砚舟刚挂掉It组的电话，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商会秘书处发来的通知：“江川市年度商业新锐奖评审会将于三日后召开，请各参评企业于明日中午十二点前提交晚宴赞助意向书。”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顺手从包里抽出蓝笔，在日程本上画了个圈，圈住“王志远”三个字，下面补了一句：“开口要钱的人，通常最怕别人查账。”
窗外雨势渐歇，楼下的中庭已清空人群，只剩几把没来得及收走的荧光黄伞歪倒在积水里。他没看，也没动，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再睁眼时已经调出了系统面板。
【人脉库检索：江川市商会评审委员会成员名单】
页面刷新，十几个人名跳出来。他逐个点开，目光停在副会长王志远那一栏。资料标准得像简历模板——从业三十年，行业元老，德高望重。但系统右下角弹出一个小红标：【关联检测中】。
五分钟后，提示音响起。
【发现潜在利益链：王志远之女王婷，任职于振海地产项目部；其妻林淑芬名下账户近三个月接收三笔来自第三方咨询公司转账，总额十八万元；该咨询公司注册地址与吴振海旗下物业公司一致。】
陈砚舟嘴角轻轻一扯，那笑容里藏着几分锐利，似笑非笑，仿佛藏着无数盘算。
他打开财务系统，输入关键词“顾问费”，筛选近期流向房地产相关企业的款项。很快，一条记录跳出：一笔二十万元汇款，备注“战略咨询支持”，收款方为上述咨询公司，付款方则是某文化基金会——而该基金会理事长，正是商会评审团另一位核心成员。
“挺会绕啊。”他低声说，“一圈下来，钱还是进了自己人兜里。”
他没急着删记录，反而把这几条流水截图保存，命名文件为“评审公正性备查资料.zip”，加密后上传至云端备份。接着，他又翻出老张临终视频的原始片段，选中那句“这伞……得干干净净交到客人手里”，单独剪辑成三十秒短片。
做完这些，他合上电脑，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速溶咖啡。热水倒进纸杯时冒出一团白气，他吹了吹，忽然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陈总还没走？”商会理事王志远站在门口，穿着深灰风衣，手里拎着公文包，笑容温和，“听说你们昨晚应付得漂亮，连央视都盯上了。”
“运气好。”陈砚舟喝了一口咖啡，不烫不冷，“王理事这么晚还来办公室？”
“刚好路过，顺道看看材料。”王志远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其实吧，你们开业这事办得确实亮眼，奖项这块儿，本来十拿九稳。不过……今年晚宴赞助名额还有两个空缺，谁先报上，谁的综合评分就有加分项。”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砚舟一眼。
陈砚舟点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明白了，谢谢您提醒。”
王志远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年轻人肯做事，我们也乐意帮一把。明早我把赞助方案发你邮箱。”
等他走后，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听见电梯关门声才转身回办公室。他没开灯，借着屏幕微光打开录音笔，回放刚才那段对话。清晰得很，尤其是那句“谁先报上，谁的综合评分就有加分项”。
他点了保存，顺手将音频拖进那份加密压缩包，重新命名：“评审公正性备查资料_v2”。
第二天上午十点，陈砚舟约王志远在商会茶室见面。
两人落座，服务员端上龙井。王志远刚想开口，陈砚舟却先推过平板。
屏幕上播放着老张的视频片段。老人枯瘦的手握着伞骨，眼神浑浊却坚定：“我不想害人……也不能让客人淋雨。”
画面切到监控回放：工作人员逐一试开每一把伞，确保无破损、无污渍。
“王理事。”陈砚舟声音不高，“这位员工去世前七小时还在检查伞的质量。我们花了一百九十万，不是为了作秀，是为了兑现承诺。”
王志远脸色微变：“这和评奖有什么关系？”
“有。”陈砚舟收回平板，直视对方眼睛，“如果一个奖项可以被赞助金额左右，那它就不配叫‘荣誉’。我尊重规则，但如果有人把规则当生意做——”
他顿了顿，从包里抽出一张A4纸，轻轻放在桌上。
是资金流向图谱：从吴振海的物业公司，到咨询公司，再到王志远妻子账户，最后间接流入评审团成员关联基金会。线条清晰，证据确凿。
“这份材料，我现在只给您看。”陈砚舟语气平静，“我不举报，是因为我相信江川不该由黑幕定义。但若三天后的结果不公，明天一早，它就会出现在纪委官网的举报通道里。”
王志远手指微微发紧，端起茶杯掩饰动作：“你这是威胁？”
“不是。”陈砚舟站起身，整理袖口，“这是提醒。我们靠命做事，他们靠钱做事。我希望这个奖，还能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王志远坐在原位，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下午三点，陈砚舟收到赵宇微信：“听说这次评奖还得先交入场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知道，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
晚上八点，本地财经记者李薇在微博发了一条动态：“暴雨开业背后的另一场雨——谁在决定城市荣誉？”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赞助意向书截图，标题写着“最佳商业新锐奖·晚宴合作专属权益”。
评论区迅速炸锅。
“原来奖还能买？”
“难怪有些企业年年上榜，业务却不见起色。”
“建议公开评审标准和打分明细！”
舆论压力开始倒灌进商会内部。
评审组紧急召开闭门会议，宣布取消所有赞助关联条款，改为匿名打分制，并邀请第三方审计机构介入流程监督。
两天后，官方公告发布：“经核查，本届评选程序合规透明，最终获奖名单将于发布会公布。”
陈砚舟没参加发布会，只派了助理去领提名证书。
他自己坐在办公室，看着系统弹出的新提示：
【声望值+300，获得‘行业公信力’标签】
他拿起蓝笔，在日程本上划掉“王志远”那一项，写下：“黑幕已破，账已记清。”
手机震动，是艾米丽发来的消息：“迪拜项目的设计框架，我改完了。你说的那个垂直森林概念，我觉得能做成地标。”
他正要回复，办公室门被敲响。
宣传组小陈探头进来：“老板，吴振海那边放出风声，说您威胁评委，搞道德绑架。”
陈砚舟抬头，淡淡问：“谁传的？”
“是他手下那个项目经理，在企业家群里聊的。”
陈砚舟点头，打开邮箱，找到之前录制的会面录音，截取王志远亲口说出“赞助换加分”的那段，附上说明文字：“关于评审公平性的沟通记录，请商会监察组查收。”
发送完毕，他靠回椅子，说了句：“有些人总以为，只要不说出来，就不算错。”
小陈犹豫了一下：“万一他们反咬一口，说您偷录？”
“不成立。”陈砚舟摇头，“我在自己办公室谈话，全程开启合法录音告知提示。而且——”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每一段都有系统认证，没法伪造。”
小陈松了口气：“总算消停了。”
陈砚舟没接话。他打开财务系统，调出最近七天的资金流水，目光扫过几笔异常支出：一笔三十万的技术服务费，收款方是家刚注册两周的科技公司；另一笔五十万设备采购款，供应商名称模糊不清。
他皱了皱眉，把这两条记录单独标记，备注：“查来源，追到底。”
这时，系统界面无声闪动：
【任务更新：资金链安全排查】 【进度：0% → 10%】
他拿起蓝笔，在笔记本空白页写下新的待办事项。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