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还在响。
陈砚舟把那张写着“建议检查数据预处理管道是否存在缓存泄露”的纸捏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看，办公室门被推开。客户代表走了进来，夹克整齐，公文包放在会议桌一角，动作利落。
他坐下后第一句话是：“我们院长看了你们的测试报告，也问了几个专家。技术这块，没问题了。”
陈砚舟点头，把打印件收进抽屉，没多解释什么。他知道对方不是来听技术细节的，而是来做决定的。
“但交付周期。”客户翻开笔记本，神色严肃，“你们说六周首批部署，我这边要上报审批流程，时间卡得很死。如果延期，违约金按合同标准翻倍，你们能接受吗？”
会议室空气仿佛凝固，陈砚舟能听到自己手表秒针走动的声音。他打开电脑，调出后台日志时，手指在触控板上微微停顿——最新一轮训练耗时缩短了32%，团队已经恢复全天候轮班节奏。当进度表投到屏幕上时，他特意用激光笔圈出关键节点：“我们不能保证零延迟，但可以做到全程透明。从今天起，您会接入我们的进度看板，每48小时更新一次实际进展。”
客户盯着图表看了两分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陈砚舟接着说：“违约金比例我们可以签，但加一条——如果我们提前交付，贵方支付额外奖金。五万块，一次结算。”
客户抬眼看他。
“这不是赌。”陈砚舟说，“是让双方都更关心项目能不能快点落地。”
客户嘴角动了一下，提笔在本子上记了一行字。片刻后，他说：“奖金可以谈，但条款要写清楚触发条件。”
“随时奉陪。”陈砚舟打开合同文档，“我可以现在就把补充协议加上。”
客户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这人有意思，别人都怕我们压条款，你反倒往上加条件。”
“合作不是防谁。”陈砚舟说，“是要让两边都愿意往前推。”
两人重新梳理服务细则，逐条确认。财务责任、技术支持响应时间、系统对接接口标准……一项项敲定。客户记录时术语标注清晰，每个专业词汇都要求确认定义，但从不纠缠无关细节。
快到中午时，法务来电。
陈砚舟接了免提。
“甲方要求增加一条：若因算法误诊导致医疗事故，技术方承担全部法律责任。”电话那头声音平稳，“他们想把风险完全转嫁过来。”
客户坐在对面，神情不变，也没打断。
陈砚舟关掉免提，看着客户说：“我们可以接受责任共担，但不能成为替罪羊。系统设计是用来辅助诊断，不是替代医生判断。如果医生完全依赖输出结果而不复核，那不属于我们定义的使用场景。”
客户沉默几秒，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通话不到一分钟，他挂断说：“改成‘联合制定临床应用规范’，双方共同确定操作流程，规避滥用风险。法务同意了。”
“这个框架合理。”陈砚舟重新起草条款，“我会让团队三天内提交初版操作指引，供贵院评审。”
客户点点头，拿出签字笔。
合同一页页翻过，双方在关键位置签名、盖章。最后一栏落下名字时，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十七分。
客户收好原件，起身握手：“我下午就报备上线流程，安排对接小组。”
“我们同步启动物料协调。”陈砚舟送他到电梯口，“首批部署不会耽误。”
回到工位，他刚坐下，助手推门进来。
“特种陶瓷供应商那边……续约谈判还没做。他们明天就要截止回复了，说是再不签就接别人订单。”
陈砚舟翻开笔记本，在红笔写的“供应商续约”前打了个勾，写下“十点前联系”。
“先给客户发个意向函。”他说，“说明硬件组件已在协调中，六周计划不变。”
助手应声出去。
陈砚舟打开邮箱，将合同扫描件归档，抄送财务和项目组。他新建一个任务清单：
核查供应链库存
安排下周与艾米丽团队初次会议（展厅动线设计）
复查系统后台异常提示来源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
刚才签合同的时候，他没提系统奖励的事。那张“高级算法优化·体验版”技能卡还在界面里躺着，有效期七天。而打印机吐出的那条非标准提示，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源。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停。
客户信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只要进度不停，质疑就不会回头。
手机震动。
是采购部主管发来的消息：“备用供应商名单整理好了，一共七家，三家有现货能力。”
他回了个“收到”，顺手转发给助手，附言：“下午两点前，对比报价和交期，优先考虑本地仓。”
窗外阳光偏斜，办公室灯光亮着，映在玻璃上反出一片白光。
他打开“project Silk”文档，翻到供应链评估页，目光落在“特种陶瓷材料”那一行。
这种材料用于设备核心传感模块，耐高温、抗干扰，市面上能稳定供货的厂家不多。之前合作的这家，是因为价格和品控平衡才选的。要是临时换厂，调试周期至少拖两周。
他拨通供应商电话。
电话接通。
“王总，我是陈砚舟。上次谈的续约价格，我们接受。合同今天就能发过去。”
对方声音带着笑：“早等你电话了。不过有个事得提前说——下个月开始，原材料要涨一波，我们这边成本压力不小。”
“老客户了。”陈砚舟说，“这次签一年长约，量翻倍，付款周期缩到三十天，前提是单价不变。”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你这条件……有点狠啊。”
“我也知道你们难。”陈砚舟说，“但项目已经落地，我们没时间折腾新供应商。你们要是愿意扛一下，明年我们还有二期扩建。”
又是一阵沉默。
“行。”对方终于开口，“就按你说的办。合同发来，我这边加急走流程。”
挂掉电话，他长出一口气。
抬头看屏幕，邮箱弹出新通知——客户发来邮件，标题是：“关于首期部署人员对接安排”。
他点开，正准备回复，打印机又响了。
他走过去取下一页纸。
是系统后台导出的训练日志续页。
最下面一行新增记录写着：【动态学习率调整生效，收敛速度提升趋势持续】
字体和格式和其他内容一样，但这条记录没有时间戳。
陈砚舟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