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的太阳放肆泼洒着温暖,泼洒在风隼部落的营地上,将焦黑的帐篷骨架染红。
秦怀谷踩着满地碎甲,靴底碾过一枚嵌在泥土里的铜扣,那是风隼武士头盔上的饰物,此刻却与赵氏商队特有的银线绣纹缠在一起,像极了这场阴谋的纠缠不清。
“长史,这是从同罗·设的尸身里翻出来的。”亲兵双手捧着个油布包,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油布层层解开,露出的不是金银,而是一叠泛黄的信笺,最上面那封的封口处,盖着风隼部落的狼头火漆。
展开信纸,粗糙的麻纸上,墨迹因烟火熏燎略显模糊,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阴狠。
“同罗首领亲鉴”
“平阳西行,乃天赐良机”
“突厥铁骑已备,只待信号”“事成之后,粮械百车相酬”
一封封读来,赵氏与风隼部落勾结的脉络愈发清晰。
最末一封是同罗·设的回函,字里行间透着草原人的粗砺,却藏着几分狡黠——“若赵氏背约,此些书信,便是你我同赴黄泉的凭证”。
秦怀谷将书信拢起,指尖在“背约”二字上重重一按,纸页被按出一道折痕。
“倒是个懂得留后手的。”他冷笑一声,这些本是同罗·设防备赵氏的筹码,如今却成了钉死赵氏的铁证。
此时,另一侧搜查赵氏车队的方向传来动静。
李仲文提着染血的长刀大步走来,甲胄上的血渍尚未干涸,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怒意:
“长史,您来看!这哪是什么通商货物,分明是座移动军械库!”
秦怀谷跟着他走到几辆撬开的马车前,瞳孔骤然收紧。
车厢内没有预想中的丝绸瓷器,只有一排排码放齐整的长戟、环首刀与劲弩,刀刃在残阳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更令人心惊的是,车壁内侧烙着的工部监造印记——这些兵器竟是官造之物,却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流入赵氏私囊。
“私藏如此军械,赵猛的胃口,比我想的还要大。”
秦怀谷伸手抚过一柄长戟的戟尖,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
他转身看向李仲文,目光如淬了冰的枪尖:
“李将军,你率部将这些兵器、战马、牛羊悉数清点,押回关内。
沿途加派哨探,遇有阻拦,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李仲文抱拳应道,转身便去调度兵马。
将士们虽经一日激战,此刻却个个精神抖擞,搬运军械时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在山谷中回荡出一股肃杀的锐气。
秦怀谷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赵猛在苇泽关经营数十载,盘根错节,若等对方察觉风声,必然会销毁罪证,甚至狗急跳墙。
“备马!”他沉喝一声,亲兵早已牵来“蹄踏燕”。
神驹通人性,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鬃毛在夜风中飞扬。
秦怀谷翻身上马,腰间丈二红枪斜指地面,枪缨上的红绸与初生的阳光相融,却掩不住那份蓄势待发的锋芒。
“我先行回关,你押解物资随后跟上。”他对李仲文留下这句话,双腿轻夹马腹。
“蹄踏燕”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如一道黑色闪电,劈开暮色,朝着苇泽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山道崎岖,夜露渐浓,“蹄踏燕”却如履平地。
秦怀谷伏在马背上,将内力运转至极致。
张松溪“太极劲”的圆转卸力,让他在颠簸中稳如磐石;
厉若海“燎原枪法”的刚猛内息,又催得神驹奔速愈疾。
风声在耳畔呼啸,秦怀谷脑中却在飞速推演:赵氏庄园的布防图在记忆中展开,暗哨位置、通道走向、可能的密室……这些细节。
行至半途,忽有夜风裹挟着杀气袭来。
秦怀谷眼神一凛,左手猛地勒住缰绳,“蹄踏燕”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两道残影。
三道黑影从路旁密林扑出,弯刀带着破空声直取他后心。
秦怀谷不慌不忙,右手长枪顺势后挑,枪尖如灵蛇吐信,精准点向当先一人的手腕。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弯刀脱手飞出,紧接着枪杆横扫,“砰”地撞在另一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最后一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秦怀谷却已借马势追上,枪尖斜挑,正中其咽喉。
电光火石间,三名刺客尽数伏诛。
秦怀谷翻身下马,检查尸体,发现他们腰间都藏着一枚青铜狼头令牌,是前朝备身府的死士,看来赵猛要么与之勾结,要么就是其中一员。
“看来赵猛已收到消息了。”秦怀谷眼中寒意更甚,翻身上马,速度又快了几分。
夜三更时,苇泽关高大的城楼终于在夜色中显露出轮廓。
守城士兵见是秦怀谷的身影,慌忙放下吊桥,甲胄碰撞声与号角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秦怀谷勒马入关,直奔总署,沿途遇到的巡夜士兵见他一身风尘,皆是肃然行礼。
这位年轻的长史总揽关内军政,素以雷霆手段闻名,此刻深夜疾驰,必是有大事发生。
总署内灯火通明,向善治正对着一堆文书蹙眉。
见秦怀谷闯入,他连忙起身:“长史,您怎地……”
“向将军,即刻调西城卫营三百精兵,随我去赵氏庄园。”
秦怀谷打断他的话,将那叠书信拍在案上,“赵猛勾结突厥,截杀公主,证据确凿。”
向善治拿起书信,越看脸色越沉,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这老匹夫……竟敢如此!”他猛地一捶案几,“兵符在此,长史尽管调遣!”
秦怀谷却已转身向外走去:“不必,我有调兵令牌。”
他腰间悬挂的银质令牌,是平阳公主亲赐,可调动关内所有兵马。
此刻令牌在灯火下泛着冷光,映出他坚毅的侧脸。
盏茶功夫后,三百精兵已在北门外列阵。
玄甲在月光下泛着青辉,长枪如林,阵列严整得连风都吹不透。
秦怀谷披甲立马,长枪直指西城方向:“赵氏叛贼,通敌叛国,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入庄后,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诺!”三百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夜空,惊得城头栖鸟四散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