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侠多礼了,多亏了您,不然此次我等难逃一劫。”
平阳公主李秀宁强忍着肩头箭创与胸口内腑传来的阵阵剧痛,虚抬右手示意秦怀谷不必多礼。
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冷汗,但那双凤眸依旧明亮锐利,打量着眼前这于尸山血海中救她们于危难之间的年轻男子。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经历如此惨烈厮杀,周身竟无一丝血腥戾气,那袭青色道袍洁净如新,仿佛只是信步于自家庭院。
“公主殿下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分内之事。
况且,也是凑巧,我等也是来苇泽关投奔公主殿下的,刚好恰逢其会,没想到在此处遇到公主。”
秦怀谷站直身躯,语气平和回复道。
他的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悄然驱散了几分战场残留的惨烈气息。
“哦?”李秀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好奇,连带牵动了伤口,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秦少侠所说还有其他人吗?”她注意到秦怀谷用的是“我等”。
“还有在下的伯母和堂弟。”秦怀谷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剔透的玉佩,玉佩造型古朴,上刻繁复云纹,中间有一个不易察觉的独特暗记。
他双手将玉佩递过,“她们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山坳后等候。
劳烦公主安排两位可靠的护卫前去,将在下伯母和堂弟接过来。看到这枚玉佩,伯母就明白了。”
李秀宁接过玉佩,指尖触及那温润玉质,目光微凝。
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并未多言,只是颔首,立刻唤来两名心腹女兵,低声吩咐几句,将玉佩交出。
两名女兵领命,翻身上马,朝着秦怀谷所指方向疾驰而去。
“公主,马将军快不行了!”二人正准备继续交谈,旁边突然传来侍卫带着哭腔的惊呼。
众人目光立刻聚焦到被平放在一块毡毯上的马三宝身上。
只见他面如金纸,唇色紫绀,呼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左臂不自然地扭曲,显是骨折,左边臂膀更是血肉模糊,被重兵器砸得不成形状。
伤口深可见骨,最致命的是内腑受创,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秦怀谷神色一凛,身形微动,已如一片青叶般飘落至马三宝身侧。
伸出右手三指,轻轻搭在马三宝完好的右腕脉门上,闭目凝神。
指尖与皮肤接触的刹那,一股极其细微、柔和却坚韧异常的内力,已如春水渗入大地般,悄无声息地循着经脉探入马三宝体内。
这内力探查之法,源自张松溪记忆中的道门医道精髓,讲究“以气代目,内视周天”。
秦怀谷此刻便似将自身感知化作无数微尘,沿着马三宝紊乱的经脉游走,细细探查其五脏六腑、筋骨血肉的每一处损伤。
周围众人屏息凝神,只见秦怀谷眉头微蹙,片刻后睁眼。
沉声道:“左臂肱骨断裂,左肩胛骨粉碎,臂膀筋肉断损近七成。
内腑之中,肝脾皆有裂伤,经脉淤塞移位,瘀血阻滞心脉,情况危急,需立刻施救。”
话音未落,秦怀谷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
打开后,异香扑鼻,里面衬着软绸,躺着三枚龙眼大小、色泽淡金、隐隐有光华流转的丹药。
“此乃‘护心丹’,对内腑创伤有奇效,可吊住马将军性命。”
他取出一枚,小心捏开马三宝牙关,将丹药送入其舌下。
随即,右手掌心虚按在马三宝膻中穴上方寸许,一股温热精纯的内力缓缓透入,如暖流化冰,引导、催化药力迅速散入四肢百骸,护住其濒临崩溃的心脉与元气。
丹药入腹,辅以精妙内力化开,马三宝原本急剧衰弱的生机竟真的被强行稳住,脸上那骇人的金纸色也略微淡去了一丝。
紧接着,秦怀谷开始处理外翻的外伤及骨伤。
他双手稳定得如同铁铸,动作快得带起道道残影。
双手分持左臂断臂两端,指尖内力微吐,感知着骨茬位置,随即猛地一合,“咔哒”一声轻响,断骨已准确对位。
他随手从旁折断一支遗落的箭杆,削平毛刺,双手一搓,内力过处,硬木箭杆竟微微软化,更添韧性,随即被他熟练地固定在断臂两侧,以布条缚紧。
最棘手的乃是左膀那处恐怖创伤。
皮开肉绽,白骨森然,碎裂的骨茬与断裂的筋肉混杂在一起,惨不忍睹。
秦怀谷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如鹰隼。
而后并指如剑,指尖隐隐有淡青色气芒吞吐,那是高度凝聚、锋锐如刃却又被精确控制的的内力。
秦怀谷以此“气刃”代替手术刀具,小心翼翼地剥离开部分纠缠的血肉,精准地将嵌入其中的细小骨片逐一取出、复位。
每一次下指,都伴随着微弱的内力波动,既隔绝了可能的秽气入侵,又巧妙地刺激着伤口周边的生机。
处理断裂的筋肉时,秦怀谷更是展现出神乎其技的手段。
只见他左手虚按伤口上方,一股柔和的吸力生出,将破碎的筋肉稍稍提起;
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以内力为“线”,指尖轻点勾挑间,竟似有无形的丝线牵引,将那些断裂的肌肉纤维、血管脉络大致梳理对齐,并以内力暂时封住主要出血点。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虽场面血腥,却带着一种诡异而精准的美感。
周围的女兵乃至久经沙场的老兵都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疗伤?这已非医术,近乎仙法!
最终,他再次取出上好的金创药,均匀撒在初步处理好的伤口上,用煮沸后晾干的洁净布条仔细包扎固定。
做完这一切,秦怀谷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可见细密汗珠,显然这番极度精细的操作,对他心神和内力的消耗都是巨大。
“马将军的伤势太重,尤其是内腑与这左膀骨骼。
内腑需长期静养调理,丹药虽妙,亦非万能。
这左膀……即便日后愈合,恐也难复旧观。
至少半年内,是动不了武了,能否恢复如初,还需看后续调理与天意。”
他语气沉凝,带着一丝医者面对重伤的无奈。
随后,他转向其他重伤士兵。
一名士兵腹部被弯刀划开,肠子隐约可见。
秦怀谷以内力封住周围血脉,手法娴熟地清理创口,缝合肠壁,再敷上生肌散。
另一名士兵腿上中箭,箭簇带倒刺。
秦怀谷指尖轻点,以内力震松箭簇,顺势拔出,鲜血竟未喷溅。
他一边救治,一边向协助的女兵讲解:“此等贯通伤,须先探明伤道走向,清理务净。
若遇箭簇带钩,不可强拔,当以利刃扩大创口,看清钩刺方向,方可取出。
止血之时,当循经络,按压相关穴位,辅以我特制的止血散。”
他所授之法精妙实用,女兵们认真学习。
当被问及为何有些手法她们难以效仿时,秦怀谷坦然道:“某些手法需劲力辅助,非一朝一夕可成。
但清创、缝合、用药之法,若能精通,已可救无数性命。”
这一日,他独力救治重伤者二十七人,其中危重者九人,竟无一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