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荥阳郑氏在长安的别院内,烛火通明。
郑元璹坐在主位,面色凝重。
下首坐着博陵崔氏、河东裴氏、范阳卢氏等数家世族的代表,个个神情严肃。
诸位,郑元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有一件关乎我等生死存亡的大事相商。
崔氏家主崔仁师微微皱眉:郑公所指,可是齐王殿下所谋之事?
正是。郑元璹点头,如今我等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秦王中毒之事,若被查实,我等皆是满门抄斩之罪。
为今之计,唯有助齐王成就大事,方能保全家族。
裴氏代表裴寂捋须沉吟:齐王殿下...当真值得我等倾力相助?
正因齐王殿下...性情率真,才是我等最佳选择。郑元璹意味深长地说。
太子殿下心思深沉,秦王殿下更是雄才大略,皆非易于掌控之人。
唯有齐王,若能登临大位,必定倚重我等。
卢氏家主卢承庆冷笑一声:郑公此言差矣。
齐王殿下固然...易于相处,然其才具,恐怕难以担当大任。
卢公此言谬矣。郑元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正因其才具有限,才更需要倚重我等。
届时,朝政大事,还不是由我等说了算?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几位世家代表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动之色。
崔仁师缓缓道:郑公之意,是要我等助齐王除去秦王,扳倒太子?
正是。郑元璹压低声音,如今陛下对太子已有猜忌,对秦王中毒之事更是耿耿于怀。
若能在适当时机,借陛下召见秦王之便,在玄武门设伏将其斩杀,再嫁祸太子...届时陛下震怒,必定废黜太子。
齐王殿下便可顺势登上储位。
裴寂皱眉道:此事风险太大。玄武门乃是宫禁重地,在此设伏,形同谋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郑元璹冷笑,况且,此事由齐王主导,我等只需在背后支持。
若成,从此朝堂尽在我等掌握;若败,也与我等无直接干系。
几位世家代表交换着眼神,都在权衡利弊。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叔父,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郑元璹的侄子郑善果站起身,神色激动。
善果,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郑元璹厉声呵斥。
叔父!郑善果不退反进,此举形同谋逆,一旦事发,便是满门抄斩之祸!
我郑氏百年基业,岂能赌在这等险事之上?
放肆!郑元璹拍案而起,你懂什么?如今形势,已容不得我等退缩!
秦王若在,必定彻查下毒之事;
太子若继位,也必将整顿世家。
唯有齐王上位,我郑氏才有一线生机!
郑善果还要再争,却被其他族人强行拉了出去。
崔仁师看着这一幕,缓缓道:郑公,令侄所言,不无道理。
崔公莫非也要打退堂鼓?郑元璹冷冷道,别忘了,下毒之事,你崔氏也有参与。若是事发,谁都逃不掉!
崔仁师脸色微变,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崔氏愿与郑公共进退。
其他几家世族见状,也纷纷表态支持。
郑元璹面露喜色,既然如此,我等当同心协力,助齐王成就大事!
就在世家密谋的同时,齐王府中,赵德言正在向李元吉进言。
殿下,如今时机已到。赵德言低声道,陛下对太子日渐不满,对秦王中毒之事更是心存疑虑。
若能在陛下召见秦王时,在玄武门设伏将其斩杀,再嫁祸太子...届时陛下震怒,必定废黜太子。殿下便可顺势登上储位。
李元吉听得两眼放光,却又有些犹豫:在玄武门动手...会不会太冒险了?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赵德言继续蛊惑。
如今世家全力支持殿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只要计划周详,必定万无一失。
可是...李元吉仍在犹豫,二哥身边侍卫众多,恐怕不易得手。
此事易尔。赵德言微微一笑,殿下可记得,过几日便是朔望大朝?
按照惯例,秦王必定要入宫面圣。
届时,我们可在玄武门设下埋伏,趁其不备,一举成事。
李元吉在厅中来回踱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权力的诱惑与对失败的恐惧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殿下,机不可失啊!赵德言继续煽动,若是让秦王缓过气来,追查下毒之事,到时候...
这句话击中了李元吉的要害。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就依先生之计!
殿下英明!赵德言躬身行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就在二人密议之时,门外一名侍卫眉头紧锁。
他是李元吉的亲信侍卫长张谨,跟随齐王多年,对赵德言的突然得势一直心存疑虑。
张统领,怎么了?旁边的侍卫见他神色不对,低声问道。
张谨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望着紧闭的厅门,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这位赵先生来得太过蹊跷,献的计策更是险恶异常。
在玄武门设伏刺杀亲王,这分明是要将齐王往死路上推!
片刻后,赵德言从厅中退出。
张谨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拦住了他。
赵先生,借一步说话。
赵德言挑眉:张统领有何指教?
二人走到廊下僻静处,张谨沉声道:先生方才与殿下所议之事,在下以为太过凶险。
玄武门乃是宫禁重地,在此设伏,形同谋逆。万一事发,殿下性命难保!
赵德言面色不变:张统领多虑了。此事计划周详,必定万无一失。
先生初来乍到,可能不知宫中戒备之森严。张谨语气急切。
玄武门守将常何是秦王旧部,在那里动手,无异于自投罗网!
常何?赵德言轻笑一声,张统领放心,此人自有世家去打点。
况且,正因为他是秦王旧部,事发之后,才更容易嫁祸给秦王一党。
张谨还要再劝,赵德言却摆手打断:张统领,你若是为殿下着想,就该全力支持此事。
成大事者,岂能畏首畏尾?
说罢,赵德言拂袖而去。
张谨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当夜,张谨再次求见李元吉。
殿下,赵德言此人来历不明,献此毒计,恐怕别有用心。
张谨跪地恳求,在玄武门设伏,实在是太过凶险,还请殿下三思!
李元吉不悦道:张谨,你今日怎么这般啰嗦?
赵先生是真心助本王成就大事,你休要再多言!
殿下!张谨叩首,赵德言原是冠军侯麾下参军,突然来投,难免令人起疑。
若是这是秦王府的计策...
住口!李元吉大怒,赵先生与秦怀谷反目,长安城人尽皆知!你再多言,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张谨见李元吉听不进劝,只得黯然退下。
与此同时,世家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郑氏别院内,郑元璹正在听取死士统领的汇报。
回家主,已经挑选出三百死士,个个都是好手。统领躬身道,只是...玄武门守备森严,想要带兵器入内,恐怕不易。
郑元璹冷笑:不必带兵器入宫。
统领一愣:那如何行事?
这几日,你带人扮作修缮宫墙的工匠,将兵器提前藏于玄武门附近的宫墙夹层中。
郑元璹吩咐道,行动当日,再取出使用。
家主英明!统领恍然大悟,只是...此事若被发觉...
所以必须万无一失。郑元璹目光阴冷。
行动前夜,你要亲自带人,在宫中侍卫的饮食中下药。
确保行动之时,他们无力阻拦。
属下明白!
郑元璹又转向崔仁师:崔公,宫中的内应,可都打点好了?
崔仁师点头:已经重金收买了玄武门副将王诰。
行动当日,他会设法调开常何,并在事发后作证,指认是太子指使刺杀秦王。
郑元璹抚掌,裴公,卢公,你两家负责在事发之后,立即在朝中造势,务必让陛下相信是太子谋害秦王。
裴寂和卢承庆齐齐点头。
诸位,郑元璹环视在场众人,此事关乎我等家族存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次日清晨,李元吉在赵德言的陪同下,亲自视察了世家为他准备的三百死士。
这些人都穿着齐王府侍卫的服饰,但个个眼神凌厉,显然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
殿下请看,赵德言指着列队的死士,这些都是各世家精心培养的忠勇之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李元吉满意地点头:有如此精锐,何愁大事不成!
不过...赵德言话锋一转,为确保万无一失,还需要殿下亲自坐镇指挥。
这是自然。李元吉傲然道,本王要亲眼看着世民毙命!
殿下英明。赵德言躬身道。
届时,殿下只需在玄武门城楼上观战,待得手之后,立即入宫面圣,指控太子谋害秦王。
李元吉放声大笑:好!好!世民啊世民,这一次,看你还如何逃出生天!
就在李元吉得意忘形之际,张谨站在远处,忧心忡忡地望着这一幕。
他知道,齐王已经彻底陷入了赵德言和世家编织的罗网之中,而这张网,正在将所有人都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