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断墙,吹得帐篷边角啪啪作响。
林青贴着墙根蹲下,手指摸到地上新铺的电线。这东西不是临时接的,埋进了土里,一直通向主帐。他抬头看了眼探照灯的轨迹,等光扫过另一边,立刻翻身上墙,借着塌了一半的屋檐跳到后窗。木框腐烂,他伸手一掰,缝隙够大了。
帐内亮着灯。威廉背对窗口,正低头看一张摊开的图。林青眯眼细看,那轮廓他认得——茅山禁阵旧址,清末封印的灵脉交汇点。旁边摆着一台机器,屏幕上有波形跳动,像是在测什么能量波动。
威廉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又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林青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语气很轻松,像在讨论天气。这人明明知道这是禁地,还敢这么干。
他从怀里掏出铜印,握紧了。昨晚在石碑上看到的红圈还在脑子里。那是蓝液实验体留下的标记,和威廉的探测点重合。这些人不只是来考古的,他们已经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林青退到墙角,靠着柱子喘了口气。不能再等了。他绕到帐前,一脚踹开门。
帐内三人猛地抬头。威廉转过身,脸上没有惊慌,反而笑了笑:“我就知道会有人来。”
“你知道我?”林青站在门口,手按在刀柄上。
“佛山林青,护国使者。”威廉用中文说,虽然带口音,但说得清楚,“你拦过敦煌的车队,毁过我们在西安的设备。我们打过交道,只是没见过面。”
林青没动。这人连他的名字都查得这么准。
“你们在测什么?”他问。
“研究。”威廉合上笔记本,语气平静,“古老的能量系统。它不属于某一个国家,是人类共同的遗产。”
“遗产?”林青冷笑,“你们半夜偷偷摸摸进山,用电线埋进地底,拿机器测阵法残痕,叫研究?”
威廉摊手:“方法不同而已。科技能更快解读这些信息。我们不想破坏,只想理解。”
“理解完了呢?带回你们的博物馆?还是做成武器卖钱?”
威廉眼神闪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你误会了。我们可以合作。你懂这些符阵,懂这里的规矩。我们提供设备、资金、国际平台。一起揭开真相,让全世界看到它的价值。”
林青盯着他。这人说话不急不躁,像真在谈一笔生意。
“你说的合作,”林青慢慢开口,“是不是也包括把阵法拆解,画成图纸带走?就像你在敦煌做的那样?”
威廉没否认:“那些壁画已经风化严重,我们只是保存图像。”
“保存?”林青声音沉下来,“西北道门结界崩塌,三个守阵人死了。就因为你私自拓印核心符文。你还记得吗?”
威廉沉默几秒,叹了口气:“意外总是难免的。但我们从中也学到了很多。进步需要代价。”
“那你今天也准备好付代价了?”
“只要值得。”
林青突然抽出腰间的铜印,在掌心一划。血顺着指缝流下,滴在印面上。他抬手往空中一拍,一道赤光炸开,帐内油灯瞬间熄灭。
威廉后退一步,脸色变了。
“这是我师门传下来的印。”林青举着铜印,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进地面,“一百年前,我师父的师父守在这片山里,饿死都没让外人靠近半步。现在轮到我了。”
他往前一步,盯着威廉的眼睛:“你要‘研究’?行。先问它答不答应。”
威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林青直接打断:“我不稀罕你的设备,也不想要你的钱。你们带来的每一件东西,我都当成入侵工具。这片地上的每一寸土,每一道符,都不许你们碰。”
帐内没人说话。另外两人下意识往后退,手摸向腰间。
威廉抬起手,示意他们别动。他看着林青,嘴角扯了扯:“你一个人,挡不住一支队伍。”
“我不止一个人。”林青收回铜印,擦掉血迹,“我是这片土地养出来的。它要我站在这里,我就不会走。”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停下:“你们走错路了。这里不是你们能碰的地方。”
帐内灯光重新亮起。威廉站在原地,看着林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过了几秒,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旁边那人点头,拿出对讲机开始联络。
威廉走到桌前,翻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几个字。然后他撕下那页纸,点燃火柴,烧成了灰。
他望着帐篷外的黑夜,嘴角慢慢扬起来。
林青一路下山,脚步没停。他绕开主路,专挑密林走。背后那片废墟越来越远,但他知道事情没完。
威廉不会就这么收手。这种人,越是被拒绝,越想证明自己能拿到东西。
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刚才趁威廉分神,他拍下了那张古图的一角。上面有个红点,标在道观后山的位置。那里原本没有建筑记录,但现在有新的挖掘痕迹。
还有那个机器测出的能量波动,数值异常。不像自然形成,倒像是……人为激活过的。
他想起小雨还在镇上等消息。她没问太多,但从她检查药包的动作就知道,她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林青加快脚步。天快亮了,山路湿滑,他踩断了一根枯枝。声音不大,但他立刻停住,靠树蹲下。
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巡逻队的节奏,更像是有人在追踪。
他屏住呼吸,手摸到腰后的短刀。对方只有一个人,走得不急,但方向一直跟着他刚才的路线。
林青没动。等那人走近十米,他突然起身,甩出一枚铁钉钉在对方脚前三寸。
“再走一步,下一枚就是你的膝盖。”
那人站住了。是个穿迷彩服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信号接收器。
林青走过去,夺过设备。屏幕上有个红点在闪,位置正是他刚才离开的道观区域。
“你们在定位我?”
男人没说话。
林青把设备摔在地上,踩碎了屏幕。他盯着对方:“回去告诉威廉,下次派来的别这么蠢。”
男人转身就跑。
林青没追。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威廉不会善罢甘休,后面肯定还有动作。
他继续往山下走。太阳刚冒头,雾还没散。镇子就在前面,小雨住的客栈能看到屋顶。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我是林青。西南边境发现外籍非法探测,目标涉及茅山禁阵与蓝液关联点。请求立即调派异会支援,封锁周边区域。”
电话那头问了一句。
“威廉带队,设备先进,可能已接触禁忌之物。我已拒绝合作,对方极可能独自行动。”
他又补充了坐标和观察到的异常数据。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关机,塞进防水袋。接下来几天会很麻烦,他得赶在威廉动手前拿到更多证据。
路过一条溪流时,他停下洗手。水很凉,冲掉掌心残留的血迹。铜印还在,沾了点泥,他用袖子擦了擦。
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
林青把印收回怀里,继续往前走。
他的身影渐渐融入晨雾,脚步稳定,没有回头。
最后一缕烟从烧尽的纸灰中升起,飘向帐篷顶端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