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翻身下马,左肩那道被落石擦过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军营门口的石阶上,留下一串暗红印记。
有士兵看见他回来,愣了一下,转身就往主帐跑。没过多久,整个营地都传开了——林道长回来了,据点炸了,敌人的窝被端了。
张作霖亲自迎出帐外。他穿着军装,帽子拿在手里,脸上没有笑,但眼神亮得很。他盯着林青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敬了个军礼。
林青怔住,连忙抬手回礼,动作有些僵。他还想说话,张作霖已经转身朝里面走,边走边说:“进来说。”
主帐里灯火通明,十几名军官站成两排。见林青进来,所有人齐刷刷立正。没人喊口令,但气氛比操练还肃穆。
张作霖站在最前面,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全场:“今天我要说三件事。第一,丙三据点已被彻底摧毁,敌人十二名活傀尽数焚毁,重要情报部分缴获。这一战,林青带队突入,身先士卒,负伤不退,功劳最大。”
底下有人低声议论,更多人盯着林青看。他的衣服还是脏的,袖子破了一块,脸上也有烟灰。
“第二,”张作霖继续说,“从今往后,林青不仅是军中供奉,更是全军行动顾问。凡涉及敌情异动、阵法破解、秘术对抗,由他牵头决策,诸位配合执行,不得推诿。”
军官们互相看了一眼,没人反对。有个老团长摸了摸胡子,点头说:“该当如此。”
张作霖看向林青:“你有什么要说的?”
林青往前一步,站得笔直:“这一战不是我一个人打的。三十名特勤队员全都冲在前头,有两个兄弟受了重伤。功劳是大家的。而且……”他顿了顿,“据点虽然毁了,可敌人早就知道我们会来。那地图上标了六个点,我们才动了一个。”
帐内安静了几秒。
张作霖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林青接着说:“他们不怕我们发现据点,甚至可能希望我们动手。这不像逃窜,倒像是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有人皱眉:“你是说,这是个局?”
“我说不清。”林青摇头,“但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张作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好啊,别人打了胜仗都忙着领赏,你倒在这儿泼冷水。不过……”他语气一沉,“我信你。”
他转身走到沙盘前,指着北方山区的一片区域:“侦查队刚报上来,敌军主力集结速度比预想快得多。原本溃散的队伍,三天内重新整编,人数不减反增。更奇怪的是,他们在往前线运东西,体积大,重量沉,用骡车拉,盖着油布,不让看。”
林青走近沙盘,目光落在一条山路上。那条路窄,两边是陡坡,易守难攻。
“什么时候开始运的?”他问。
“昨天傍晚。”
“我们炸据点是什么时候?”
“同一天夜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过来——对方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
林青伸手点了点沙盘边缘:“如果他们是早有准备,那这次集结就不是反扑,是总攻。”
帐内气氛一下子变了。
刚才还带着庆功的轻松感,现在每个人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张作霖抓起桌上的军情简报,翻了两页:“还有一个消息。东南方向的哨岗发现异常电波信号,断断续续,但频率很怪。技术科说,不像咱们现有的任何设备。”
林青眉头皱紧。他知道那片区域风向常年偏北,可这几天,风却是从东南吹来的,带着一股铁锈混着草灰的味道。
他没说话,只把左手按在肩上,压住伤口渗血的地方。
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冲进来,军帽都歪了:“报告!前线急报!敌军先头部队已推进至双岭口,携带重型器械六台,外形未知,正在搭建平台!另发现地面有刻痕,疑似符阵基线!”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张作霖一把抓起指挥刀:“马上召集作战会议,所有连级以上军官十分钟内到齐!”
林青没动。他低头看着沙盘,手指慢慢划过那条山路。突然,他抬头:“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是瓶山。”
“什么?”
“地图上最后一个红点就是瓶山。”林青声音冷静,“他们要集齐七件镇国器物,开启长生之门。据点被毁只是干扰,真正的行动现在才开始。”
张作霖盯着他:“你怎么确定?”
“玉片。”林青从怀里掏出那个符囊,打开一看,里面的玉片裂痕更深了,边缘发黑,像被火烧过。“它一直在变热,方向始终指向西南。而且……”他翻过玉片背面,“刚才我发现,背面有字,是用古篆写的‘归途即劫’。”
帐内一片寂静。
张作霖缓缓坐回椅子:“你是说,他们不是在逃跑,是在回家?”
“不是回家。”林青摇头,“是回起点。瓶山是第一个埋藏点,也是所有阵法的源头。他们要去那里完成仪式。”
张作霖猛地站起:“立刻封锁通往瓶山的所有路线!派侦察队贴地潜行,不准暴露!调两个团去伏牛岭设防,再让工兵在鹰嘴崖布雷!”
命令一道道下达。
林青站在原地,没参与部署。他闭了下眼,脑子里闪过那些活傀整齐划一的呼吸,还有石屋墙上那幅燃烧的地图。
六个红点,只剩五个了。
但他知道,敌人不会只靠人力。
那六台重型器械,不可能只是炮架或机枪平台。能和符阵挂钩的东西,只会更麻烦。
他走出主帐,天已经黑了。营地灯火通明,士兵们来回奔跑,搬运弹药,检查武器。有人看见他,停下敬礼,也有年轻小兵远远喊了一声:“林道长!”
林青点头回应。
一个十来岁的勤务兵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黄纸。他仰着头:“林道长,这是我画的护身符,您拿着!”
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个符,下面还写了四个字:打鬼英雄。
林青蹲下来,接过符纸,认真叠好塞进衣兜:“谢谢你。不过今晚别睡太死,多穿点衣服,风有点邪。”
小兵懵懂点头,跑了。
林青站起身,走向自己的帐篷。路过岗哨时,他抬头看了眼夜空。云层很低,月亮被遮住了,星星也不亮。
他摸了摸肩上的伤,又看了看东南方向的地平线。
那里,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一闪而过。
不是火光,也不是电灯。
像是什么东西,刚刚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