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沉沉的,通州方向的风裹挟着焦灰扑向京城北隅。废苑深处,“春闺台”三字匾额早已被血雾浸染成暗红,仿佛一座沉睡多年的怨灵之冢,在今夜终于睁开了眼睛。
锦年立于高台之上,素手执针,指尖缠绕的不是寻常丝线,而是以桐油淬炼、混入朱砂与人血的“魂引线”。她身前横陈一幅巨幅绣布——长三丈、宽两丈,其上不绣花鸟,不绘山水,只有一只振翅欲飞的“夜鸦”:黑羽如刃,双目燃火,背上负一具火弩,翅根处烙着一个青紫色的“宫”字。那不是图案,是揭命的符咒,是照妖的明镜。
第一日,百名女杀手依令割掌滴血,鲜血渗入丝帛,竟发出细微的嘶鸣,如同冤魂低语。她们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献祭般的仪式,却不知自己正亲手将身份烙印在仇敌的针下。而锦年不动声色,一针一线皆藏机锋——她不绣人形,偏绣“夜鸦”本身,每一根羽毛都对应一名死士的刺青位置,每一道火纹都暗合黑火弩的机关结构。她在绣的,是一份生死簿,也是一纸通缉令。
第二日黎明未至,杜无盐察觉异样。她翻阅半成品图卷,冷汗骤出:此图非为炫技,实为“辨骨录”!一旦完成,百名“夜鸦”身份尽曝于天下,再无藏身之地。更可怕的是,图中那只主鸦,羽翼中央竟隐隐浮现自己的面容轮廓——那是以千针万线织就的“罪首之相”。
“焚图!”她怒喝,亲自点燃火折。
可就在火星腾起的一瞬,屋脊四角轰然爆响——三十二名少年自残瓦跃下,手中牵动细线如蛛网密布。那些看似寻常的丝线,早已浸透桐油与磷粉,遇火即燃。刹那间,整座春闺台被一张巨大的“回针火网”笼罩,烈焰顺着经纬燃烧,形成闭环阵法,八方出口尽数封死。烈火咆哮,宛如天罚降临。
火光冲天之际,窗棂碎裂,沈清砚持墨笔破门而入。他一步踏地,笔锋点地成阵,黑气化刃,直取杜无盐咽喉。对方挥刀格挡,却被他一笔挑断腕筋,再一记“断脉十三划”,彻底废去双手。老嬷嬷跪倒在地,眼中仍燃恨意:“你们懂什么?我们是宫中弃子,不死便只能杀人!”
此时,锦年缓步上前,手中血绣已完全展开。她将整幅“夜鸦图”猛然抖开,如披风般裹住杜无盐全身。火焰映照下,那图仿佛活了过来,黑羽猎猎,似有百鬼哀鸣。
“你教她们用针做刀,用线绞命,说这是‘宫规’;可我告诉你——”她声音清冷如霜雪落地,“你绣的是杀器,我绣的是葬衣。”
话音落下,火势愈烈。百余女杀手被困火牢之中,望着那幅映满墙壁的血鸦图,人人惊骇失色——她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的标记,甚至有人认出了姐妹遗体上的旧伤与图中某处针脚完全吻合。原来她们从未隐藏,只是被遗忘在深宫阴影里,任人驱使如傀儡。
有人开始颤抖,有人掩面痛哭,最终,第一个跪下了。接着是第二个、第十个……到最后,整整一百名“夜鸦”,齐刷刷伏地叩首,额头触地,声如潮涌:“求大人赦命!我等不愿再为暗刃!”
锦年环视众人,目光沉静如古井映月。她缓缓摘下发间银簪,掷于地上,清响贯耳。
“从今日起,‘夜鸦’二字,永除名册。”她朗声道,“我不收奴婢,不纳死士。你们若愿重活一世,便随我改号——‘春鸦卫’!自此专司女子沉冤、护弱抗暴,不涉皇权争斗,不听后宫私令。生,为人所敬;死,为史所记。可愿同誓?”
寂静片刻,一声哽咽响起:“愿随大人,重绣人生!”
百声应和,响彻火海。
当晨曦破云,春闺台只剩焦柱残梁。锦年站在废墟中央,身后是一百零一名换上素灰劲装的新卫——她们胸前不再有“宫”字刺青,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银线绣成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