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刀,雪似刃,天地间唯余一片苍茫。
夜幕低垂,马车在荒原上踽踽而行,轮轴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呻吟,仿佛大地也在为这孤旅哀鸣。车内烛火摇曳,映着苏锦年苍白的脸。她指尖仍缠着半截红丝线,那是从太子妃棺中带出的焦绸残片所拆——“海棠不落,血线不绝”,杜嬷嬷临终前的诅咒犹在耳畔。而此刻,窗外传来一声悠长凄厉的嗥叫,撕破寂静。
第一匹雪狼现身于山脊,银白皮毛融于雪野,唯有双目泛着幽绿寒光。紧接着是第二、第三……数十双眼睛在风雪中亮起,如同冥府灯笼,缓缓合围。
“它们不是来猎食的。”沈清砚握紧弓箭,声音冷峻,“是有人驱使。”
果然,狼群进退有序,呈弧形压近,却不贸然扑击。领头巨狼颈间竟系着一条褪色绣带,纹样竟是早已失传的北境巫族图腾——九曲回针绣成的逆鳞蛇。锦年瞳孔骤缩:“这是‘魇引’之术……以血饲狼,以怨控魂。”
马车被迫停驻于断崖边缘,后方是万丈深渊,前方是步步逼近的兽瞳。寒风卷起车帘,露出锦年袖中暗藏的金针匣——十八根回针已淬毒,只待最后一搏。
就在此刻,远处雪地忽现一道火光。一队黑衣人踏雪而来,披风翻飞如鸦翼,为首者手持一面残破狼旗,旗面以猩红丝线绣着一只独眼苍鹰,正是当年被流放漠北的旧部“绣影营”残兵。他们本该死在十年前那场宫变之中,如今却如幽灵再现。
“主子有令:活捉绣女,取心祭旗。”黑衣首领冷笑,声若冰裂。
沈清砚搭箭上弦,目光却未离锦年。“你怕吗?”他低声问。
她抬手,将最后一段红线咬断,轻轻系上发梢:“我只恨,还没把你的名字绣进命里。”
话音未落,她猛然掀开车顶暗格,取出一幅未完成的绣布——正是那日从太子棺底拓下的密文图样。她以指尖蘸血,在雪白绢面上疾书三字:“反·引·阵”。
随即,金针飞出,刺入马鬃、车辕、甚至自己的肩胛,每一针都牵引红线,构成一个古老的“缚魂局”。此阵本用于镇压怨灵,今却被她逆用为“召灵令”——借雪狼体内残留的巫蛊之气,反噬操控者心神!
风雪骤急,天地变色。那些原本听令而动的雪狼突然躁动起来,眼中绿焰转为赤红,竟调头扑向黑衣人!惨叫声划破长空,血花绽于白雪,宛如春棠初开。
混乱中,沈清砚一箭射落狼旗,火焰顺势点燃残布。火光映照下,锦年看清了旗角隐匿的小字:“癸卯冬,殉于东厢者三百七十二人——血债,当以血偿。”
原来,这些雪狼并非野兽,而是当年被秘密处决的绣坊匠魂所化。她们不甘含冤而逝,借巫术寄魂兽体,只为等一人解开真相。
马车再度启程时,天边微露曙光。锦年靠在沈清砚肩头,手中针线未歇。她在一块新绢上绣下一朵海棠,花瓣由无数细密针脚组成,每一线皆源自不同人的记忆碎片。
“我们走不出这片雪原。”她说。
“但我们能把春风,绣回去。”
镜头拉远,风雪渐歇,身后尸横遍野,而前方,一轮红日正破云而出,照见远方隐约可见的城郭轮廓——那是通往帝都的最后一程,也是复仇之路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