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空被一道银紫裂隙撕开时,锦年正坐在昭骨台废弃的绣架上,缝最后一瓣“返春棠”。
那是一条看似普通的红丝线,却在她指间发出极轻的低鸣——像婴儿的心跳,又像远在光年之外的战鼓。
沈清砚提着风灯上来,灯罩外结了一层薄霜:“天裂了,你听见了么?”
锦年抬眼,眸中倒映的并非星子,而是一列列急速滚动的绣纹——那是她在前一夜于“时空回廊”里,用血绣写下的“引路符”。
“不是天裂,”她把针尖在鬓边擦了擦,声音低却稳,“是有人从未来把我们的绣道,当坐标烧了。”
话音未落,裂隙深处忽坠下一物——
“砰!”
重重砸在昭骨台第七阶汉白玉上,竟是一具被灼得发蓝的铜甲。
铜甲心口处,赫然嵌着一枚半旧绣片:金麟线盘成“棠”字,右下角缺了一针——正是锦年当年替小皇帝补龙袍时,故意留的“死门”。
死门,在此刻被填上了一截冰丝。
冰丝那头,还滴着滚烫的星尘。
沈清砚以指尖触甲,指节瞬间被寒气灼出一片水泡。
他却笑了:“原来我早该死在北疆,是你把‘早逝’绣进沈氏族谱,又替我偷出来。”
锦年没有否认。
她蹲身,用返春棠的线头穿过铜甲颈侧锁孔,轻轻一挑——
“咔哒”
甲片弹开,露出里面的人。
或者,曾经是人。
那具形骸被一种细若游丝的银纹紧紧缠绕,像被绣线反向“缝制”成活尸;心口处,一枚指甲大的绣芯片还在闪烁,屏显上跳动着长安通用的小篆:
【project t·A·N·G·2500-回溯失败·请求归针】
沈清砚目光一沉:“project tANG?棠?”
锦年却注意到更细微处——绣芯片背后,烙着当朝工部火印,年份是:贞观二百三十一年。
那是……三百年后。
“有人把我们的绣道,带去了未来,又试图把人送回来,”锦年用针尖挑起绣芯片,眉心罕见的渗出冷汗,“可线拉得太急,时间布面起皱,人就被绞死在折痕里。”
她抬头望向仍在扩张的星门,眼底第一次浮现出迟疑。
沈清砚却握住她执针的手:“你救过我一次,再救一次又何妨?但得先救——‘绣道’本身。”
两人对视,风灯噼啪一声,灯花炸成碎金。
下一瞬,锦年忽抬手,把返春棠的线头抛向星门!
红线在夜空骤迎风暴长,万针化影,竟以“回针杀”逆写为“回针引”;针脚所过之处,裂隙边缘被一点点“锁边”。
然而,就在最后一针将合之际,星门里探出一只比夜色更黑的手——
指节修长,指缝却渗着金麟线光,像被谁从内部缝住了血脉。
它一把攥住返春棠线,反向一扯!
锦年整个人被拖得离地半尺,袖口的海棠绣被风撕得猎猎作响。
沈清砚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可那只黑手的力量之大,竟连带他一起拖向裂隙。
千钧一发——
“嘶啦!”
锦年竟以牙咬断线头,反手把断线缠在自己颈间,打一个死结。
血珠顺着锁骨滚进衣襟,像给海棠点了朱砂。
她低声,却是对那只手做出回应——
“我绣的春,谁敢扯走,我便把春葬在谁的时代。”
语罢,她拔下头上最后一根绣针,以血为墨,在夜空划出“封”字。
针尖落处,星门骤然收拢,裂隙边缘被生生缝成一道细若发丝的红线,悬于天穹,像一抹不肯褪色的晚霞。
铜甲内的绣芯片同时熄灭。
然而,在光点消失前的0.1息,一道极轻的童声透过绣芯片传出——
“娘亲,别缝了,你把我锁在春天之外了。”
锦年浑身一震,指间绣针“叮”然坠地。
沈清砚俯身去拾,却见那针已弯成一枚小小的“∞”。
无限符号。
也像一个被强行合拢的圆,找不到出口。
风停了,昭骨台的海棠枯枝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年轮里悄悄松动。
锦年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轻:“原来我缝补天下,却把自己的孩子缝丢了。”
她抬手,摸了摸颈间那截返春棠线——
线已吸饱血,变成暗红,像一条极细的脐带,连向未知。
沈清砚沉默良久,低声道:“那我们就去未来,把线再牵回来。”
锦年摇头,眸中燃起比星门更炽的光:
“不,我们把‘现在’绣成一艘船,让未来自己漂回来。”
她弯腰拾起那枚弯成无限的绣针,指尖在针背轻轻一弹——
“叮——”
脆响回荡在昭骨台,回荡在长安,回荡在尚未发生的千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