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只能等疗效出来再说。有些病患家属显然不相信他,这也不奇怪——我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丫头,被众人看不起,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但他并没气馁,始终严谨地照着自己的思路,给每一个病人诊治。虽说前来求医的病号不算多,可每一位的治疗都效果显着。他的诊疗策略向来是“当即见效”:病自然不能一下子痊愈,但服药或施针后,当场就能感受到明显好转,后续再慢慢调理康复。更难得的是,苗云凤分发这些药汤分文不取,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坚信“花钱的东西才最好”。他们宁可挤到戏楼前,去抢那些不明身份之人售卖的药汤,也不愿来他这里尝试免费治疗。
当然,宋大夫那边也在为乡亲们诊治,所用药品现在也不收钱了,据说是王副官资助。可偏偏两家免费义诊,竟抵不过一家高价卖药的。这会儿望水镇的乡亲们抢药都抢疯了,还四处传扬这药汤能预防疫病,免得自己被传染。苗云凤也注意到,来她这里求医的,大多是拿不出高昂药费的穷苦乡亲。更让人揪心的是,病号数量还在一个劲地增加,乡亲们私下传来的消息说,每天都要新增几十个病例。这让苗云凤大为震惊:这种疫病怎么会传播得如此迅猛?除非,是有人在故意散播病毒!她当即意识到,光靠治病根本治标不治本,必须先掐断病源才行。
与此同时,她也想去戏楼前打探一下那帮卖药汤的人的底细。给一位前来求治的病人扎完针后,她嘱咐张大叔和龙天运帮忙照看摊子、分发药汤,自己则起身朝着戏楼的方向走去。一路走在村中,只觉得气氛格外压抑,整个望水镇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可等她走到戏楼前,眼前的景象却截然相反——场面火爆得惊人,人们手里提着水壶、抱着瓦罐,争先恐后地挤上前购买药汤。细看之下,这些抢药的大多是穿着体面的乡亲,看样子都是家境殷实之户。
苗云凤拉住一位正往前挤的大哥,问道:“大哥,你家里有病人吗?”那大哥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说:“没有。”苗云凤满心好奇,追问道:“那你没病人,买这药汤做什么?”大哥扬了扬手里的大洋,得意地说:“他们说这药汤神奇得很,能防治疫病!我家里有这实力,为啥不买?”苗云凤瞥见他指尖捏着的几块大洋,心里暗叹:这帮人的钱也太好赚了,乡亲们怎么就这么轻信他们的鬼话呢?
她挤开人群往里张望,果然看见旁边架着一口大缸,正熬着黑乎乎的药汤。一个穿着像厨师似的大胖子,正呼哧呼哧地用木棍使劲搅拌着。熬好的药汤盛在几个大容器里,一旁有人专门收大洋,有人负责往乡亲们的罐子里、碗里倒药。她打听到,一碗药汤竟要三块大洋,若是出五块大洋,就能买到两碗。大伙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喜色,仿佛这药汤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没多大一会儿,他们收大洋的托盘上就堆得满满当当,全是白花花的银元。
那个之前在药店里见过的、叼着雪茄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慢悠悠地抽着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苗云凤心里犯着嘀咕,明明知道他们是趁火打劫,借着疫病诈骗乡亲们的血汗钱,可为什么就没人醒悟过来呢?
这时,她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乡亲们真正买到手的药汤,都是从戏楼里边用一个大铁桶抬出来的,倒到容器里再分发下去,根本不是从当场熬药的大缸里取的。这让她愈发好奇,悄悄绕到戏楼的后边,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戏楼的一侧是间化妆房,也就是唱戏人的后台,墙上有一扇破得漏风的窗户,不用费多大劲就能看清里边的情况。
苗云凤凑到窗边一看,只见里面也有几个人正用木棍搅拌着大缸里的药汤,莫非这药汤是从外边运进来的,她一时也没搞清楚。忽然,里边一个领头的人指着旁边的人吩咐道:“快点加药粉!”紧接着,就见一个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哗啦一下将包里的东西全撒进了大缸,搅拌的人赶紧用木棍使劲搅动,把药粉和药汤彻底掺混在一起。完事后,那几个人都面露得意的笑容,纷纷说道:“好了,又一批药制成了,这又是几百块大洋到手了,这钱也太好赚了!”另一个人附和道:“还是日本鬼子会想招,往药里加点白粉,就能让人们喝出‘神奇效果’,真是个赚钱的好法子!”
苗云凤听到“日本鬼子”四个字,心里猛地一沉。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正紧锁眉头,听到众人的对话后,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一副不服不忿的样子。他还嘟嘟囔囔地念叨着:“骗人!都是骗人的!害中国人,害自己的同胞,你们这些人真不是东西!”苗云凤心里一动,这人倒是挺有正义感,看样子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内情。可这中药汤里,加的白粉到底是什么作用呢?
她怀里倒是也揣着一瓶白色药粉,是段婆婆给的,虽说一直没搞清楚具体是什么成分,但效果却知道,人吸入后会迅速晕厥。可这帮人往药汤里加的白粉,显然不是这种迷魂药。从那个小伙子的反应来看,那白粉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发现这个重大隐秘后,苗云凤再也按捺不住了。若是放任他们这么胡来,可就不只是让乡亲们损失点钱财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在害人性命!尤其听说是日本鬼子在背后搞鬼,她更是怒火中烧。不行,必须赶紧捣毁他们的药汤,不能再让他们坑害乡亲们了!
苗云凤四处张望,只见墙根下扔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也顾不上多想,抓起石头,瞄准了戏楼里那口正在搅拌的大缸,猛地扔了过去!“砰”的一声闷响,石头不偏不倚砸中了缸身,“哗啦”一下,大缸瞬间碎裂,药汤混着碎片流了一地,里边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苗云凤趁机顺着墙根,绕回到戏楼前边,想看看后续的情况。很快,就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到那个叼雪茄的男人面前汇报。那小子一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声喝问:“怎么回事?谁干的?抓到人没有?”“没有没有,少爷!您快去看看吧!”手下人急得满头大汗。
苗云凤听到“少爷”两个字,心里不由得一紧:这又是哪儿来的少爷?进去不久,就见那个男人从里边快步走回来,脸上满是戾气,冲着争抢药汤的乡亲们喊道:“妈的!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敢砸老子的水缸,把要卖给你们的药都毁了!你们再想要这药,就得等明天了!现在剩下的这几碗,涨价到五块大洋一碗,要的赶紧抢,不要的就滚!”
话音刚落,人群再次炸开了锅,人们疯了似的争抢剩下的几碗药汤,有人甚至急得大喊:“我出十块大洋!给我一碗!”这一幕让苗云凤既费解又心痛,怎么会有人傻到这种地步?
这时,她看到人群中有一个姑娘,衣服上打着好几块补丁,手里却紧紧攥着几块大洋,看得出来,这几块钱对她来说恐怕是全部家当了。苗云凤赶紧上前拉住她,急切地问道:“姑娘,这药真的有那么灵验吗?你家里有病人?”姑娘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地说:“没有,我爹常年有病,我怕他被疫病传染,就把家里唯一的镯子当了十块大洋,买了一碗给他喝。他说喝了之后舒服多了,确实有效果,所以我再来买一碗,给我娘也预防一下。”
苗云凤一听,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乡亲们都疯魔了吗?明明只要不接触病源,就不可能染上疫病,可大伙偏偏不懂这个道理,被这帮人几句鼓吹就稀里糊涂上了当。
她想站出来揭穿这些人的骗局,说他们的药根本是骗人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对方宣传的是“预防疫病”,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乡亲们未必会信。但她心里清楚,只要和日本鬼子沾边,就绝对没什么好心眼!
情急之下,苗云凤伸手拉住了身边几个人,急切地劝道:“大家别上当!这都是日本人搞的鬼!我刚才在他们后台听到了,他们就是想借着疫病收割你们的钱财!你们真的不用这么担心,得了病再吃药治疗也不晚,没生病的话,千万别信他们的鬼话!你们没接触过病源,就算不喝这药也不会得病;就算喝了,真要是碰到了病源,这药也根本没用!”
其中一个乡亲皱着眉反驳道:“可我喝了之后,身体确实感觉特别舒服,从来都没那么爽过!这怎么说?”
这话一下子把苗云凤问住了。她心里暗忖:看来我必须查清楚,他们到底在药里掺了什么东西!
可这会儿,仅剩的几碗药汤早就被抢完了,乡亲们见没药可买,也渐渐一哄而散。苗云凤想到自己砸了他们的药缸,心里总算稍微平衡了些——虽说没劝服多少人,但也算是给这帮骗子添了点麻烦,帮乡亲们少受了点坑害。
带着满心的忧心,她转身回到了自己治病的小院。一进门,病人们就纷纷围上来,都说服药施针后情况好了不少,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又想起了疫病传播的蹊跷,决定赶紧调查清楚乡亲们到底是怎么感染的。
她把几个病情相对稳定的患者召集到一起,问道:“大家仔细想想,你们发病之前,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比如都喝了同一个地方的水?”
众人纷纷摇头,喝水的地方各不相同,这一点很快就排除了。
“那有没有共同吃了什么东西?”苗云凤又追问道。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有人说吃了粗粮饼,有人说喝了粥,还有人说吃了野菜,所说的食物五花八门,根本对不上号。苗云凤刚燃起的希望又沉了下去,再次陷入了困惑。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小伙子突然开口道:“我想想……我发病前,刚好从邻村参加了一次庙会,回来没几天就染上这病了!”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附和起来:“对对对!我也是去了邻村的庙会回来就病了!”“我也是!那次庙会人可多了!”
苗云凤眼前一亮,赶紧追问:“那你们在庙会上都吃什么东西了吗?会不会是食物有问题?”
可几个人报上来的食物还是不一样,有的吃了糖葫芦,有的吃了炸糕,还有的只喝了点茶水,显然不是因为吃了同一种东西染病。
就在调查又要陷入僵局时,那个最先开口的小伙子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庙会也没白逛!我在庙会上还抢了两块大洋呢!”
他的话音刚落,另外两个去了庙会的病人,也跟着说道:“我也抢了!抢了三块大洋!”“我也抢了一块!当时人挤人,好多人都在抢!”
苗云凤心里猛地一震:“抢大洋?这可是个关键的共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