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他的大脑几乎瞬间过载。比洗漱还要过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必要帮助”的范畴,进入了……他无法定义的、令人恐慌的亲密领域。
“……单手。”陆锦恒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干巴巴的,“你可以单手操作。”
“单手不顺手啊,”安尔艾斯立刻诉苦,晃了晃自己同样因为固定夹板而显得有些笨拙的右手,“而且伊恩说了,这只手最好也别太用力,免得牵扯到伤处。”
他说的半真半假,眼神却真诚无比。
陆锦恒看着安尔艾斯那只确实操作有点困难的右手,又看了看餐盘里需要切割的食物,最后认命般地、极其沉重地闭了眼。
“……坐下。”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端着两个餐盘,找到最角落的一张空桌,几乎是把安尔艾斯的那份“砰”地一声放在他面前,然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下,动作带着一股就义般的决绝。
安尔艾斯从善如流地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个等待开饭的大型犬。
陆锦恒拿起自己的刀叉,深吸一口气,仿佛面对的不是一顿早餐,而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他切下一小块自己盘里的肉排,动作标准却僵硬。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最终,他叉起那块肉,手臂越过小小的餐桌,递到了安尔艾斯的嘴边。
整个动作僵硬得像是没上润滑的机械,他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块肉,仿佛不敢看安尔艾斯的眼睛,也不敢看周围可能存在的任何目光。
安尔艾斯的心脏像是被那只递到嘴边的叉子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陆锦恒那副羞窘至极、却强逼着自己履行责任的侧脸,冰蓝色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忽然觉得……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
但箭在弦上。
他张开嘴,接受了这投喂。
食物很好吃,但他几乎尝不出味道。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陆锦恒在他吃下后,迅速收回手,仿佛完成了某个艰巨的任务,立刻低头开始切割自己盘里的食物。
接下来,是沉默又煎熬的喂食过程。
陆锦恒负责切,然后叉起,递过去。安尔艾斯负责吃。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眼神交流,一个专注地切,虽然手指有点抖,一个专注地吃,虽然心跳有点快。只有金属叉子偶尔碰到牙齿的细微声响。
安尔艾斯看着陆锦恒越来越红的耳朵,和他那副努力维持镇定却漏洞百出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也最让他心乱的一顿饭。
但没过多久,安尔艾斯发现陆锦恒投喂的速度越来越快。
“哇,副队,谢……”安尔艾斯刚想张嘴接受并道谢,那口食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嘴里,差点怼到他嗓子眼。
“!!!”安尔艾斯被迫猛地咽下,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还没等他顺过气,第二口切好的面包又递到了嘴边,速度甚至更快了些。
安尔艾斯再次被迫仓促咽下。
第三口……
第四口……
陆锦恒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的自动化流程,动作机械,效率奇高,仿佛不是在喂饭,而是在给一台机器添加燃料。
安尔艾斯很快就被这狂风暴雨般的投喂给弄懵了。他咀嚼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对方投喂的速度!
他想开口抗议一下,让对方慢点。
然而,每次他刚一张嘴,试图发出一个音节:“副……”
“唔!”
又一勺食物精准地塞了进来,完美堵住了所有未尽之言。
安尔艾斯:“……”
他算是看出来了。陆锦恒这不是在喂饭,他是在用食物执行“禁言术”!是想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对他而言堪比十大酷刑的折磨!
安尔艾斯被迫开始了痛苦的幸福。他一边努力咀嚼吞咽,一边用眼神控诉着对方这毫无人性的喂食速度,狼耳朵都因为忙碌而微微抖动起来。
陆锦恒全程目光漂移,根本不敢看安尔艾斯的表情,尤其是那双可能写满了控诉和憋屈的琥珀色眼睛。他只是凭借着一种强大的意志力在完成这项“任务”。
终于,在安尔艾斯感觉自己快要被活活噎死的时候,餐盘里的食物被消灭干净了。
当最后一口食物被喂下,陆锦恒几乎是立刻扔下了叉子,像是完成了某种解脱。
“……吃饱了?”他声音干巴巴地问,依旧不抬头。
“嗯。”安尔艾斯点点头,声音也比平时轻了许多,“……谢谢。”
陆锦恒没再说话,只是猛地站起身:“我去还餐盘。”说完,几乎是抢过安尔艾斯面前光了的盘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背影都透着一股慌乱。
安尔艾斯坐在原地,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叉子递过来时,那极其短暂的、带着对方身上冷冽气息的微风。
狼耳朵悄悄地、飞快地抖动了一下。
陆锦恒几乎是逃也似的将餐盘扔进回收处,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声响让他本就混乱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背对着食堂,深吸了几口早晨微凉的空气,试图压下脸上和脖颈那挥之不去的燥热。
该死的傻狗!
他在心里第无数次咒骂,但那咒骂里掺杂了太多陌生的、让他无所适从的情绪,指尖残留的毛巾的湿软触感,对方仰起脸时毫无防备的脖颈线条,还有……递出叉子时,对方琥珀色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并非全然是戏谑的微光。
他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转身,重新板起那张冷硬的面具,走回那个让他如坐针毡的角落。
安尔艾斯还老实地坐在那里,甚至乖巧地把双手都放在了桌上。看到他回来,北极狼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介于“无辜”和“讨好”之间的笑容。
“副队,我们……回去?”他小声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作妖”有点过火。
陆锦恒没看他,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再次履行了他“人形支架”的职责,托着安尔艾斯的手肘,将人从椅子上扶起来。
回宿舍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但不再是之前的尴尬凝滞,而是充满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张力。仿佛空气里都飘满了刚才那些未尽的言语和过快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