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挪回宿舍,安尔艾斯刚在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陆锦恒就已经将他的工程平板和一堆数据线塞到了他怀里。
“伊恩说你需要静养,但不是躺着一动不动。”陆锦恒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往常的冷调,但细听之下,还是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公事公办的味道,“这些是今天需要远程处理的数据校准和报告审批。口述指令,我来操作。”
这是他思考一路后想出的“最优解”。既能让你安分待着,又能解决问题,还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肢体接触和令人失控的近距离对视。
安尔艾斯抱着平板,愣了一下,随即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在这等着他呢?用工作来隔离是吧?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招很高明。他确实没法拒绝工作,尤其是那些只有他能处理的技术问题。
“好吧,听副队的。”他耸耸肩,认命地打开平板,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一旦进入专业领域,两人的气场瞬间发生了变化。
安尔艾斯的表情变得专注,语速快而清晰,一条条指令发出:“调出三号传感器的实时数据流……对,就是那个……波动范围超阈值了,记录异常……切换到备用信道……把日志发给我看看……”
陆锦恒则成了他最精准的“手”,坐在桌边,按照指令飞快地操作着另一个终端,动作迅捷无误。他甚至能在安尔艾斯提出需求前,就预判性地打开某个软件或文件。
一种不同于早餐时的、冷静而高效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偶尔,安尔艾斯会因为思考而停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平板边缘。陆锦恒也不会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目光偶尔掠过对方专注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有时,安尔艾斯会试图用手笨拙地去戳屏幕某个点,陆锦恒会立刻发现,并先一步替他完成操作。
“这里。”陆锦恒的声音会及时响起,同时光标已经落在了正确的位置。
“……谢了。”安尔艾斯会顿一下,然后继续。
这种无需多言的配合,让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安尔艾斯心里悄悄滋生。他甚至觉得,就这样好像也不错?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安尔艾斯需要查阅一份存在基地内部服务器深处的老旧技术图纸,访问权限极高,流程复杂。
“啧,这个得用动态口令密钥卡……”他嘟囔了一句,下意识摸向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他的密钥卡通常都挂在那里,但现在显然不在。
陆锦恒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
“路径。”
安尔艾斯报出一长串复杂的路径代码。
陆锦恒操作了几下,眉头蹙起:“权限冲突。需要双重认证。你的生物信息识别。”
这就意味着,安尔艾斯必须本人到终端前进行虹膜或指纹扫描。
两人对视了一眼。
安尔艾斯无奈地晃了晃自己吊着的胳膊:“看来这静养是养不成了?”
陆锦恒的眉头拧得更紧。他看了一眼那路径,又看了一眼安尔艾斯的手臂,沉默了几秒,忽然站起身。
“等着。”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大步离开了宿舍。
安尔艾斯有点懵,不知道他要干嘛。
几分钟后,陆锦恒去而复返,手里推着一台……带着万向轮的、办公室常用的那种矮背转椅。
安尔艾斯:“???”
陆锦恒没解释,只是将椅子推到安尔艾斯床边,语气不容置疑:“坐上去。”
安尔艾斯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着笑,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撑着自己,挪到了那张转椅上。
刚坐稳,陆锦恒已经走到了他身后,握住了椅背上的推手。
“指路。”
于是,基地的走廊里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
他们那位以冷硬、不近人情着称的陆副队,正板着一张俊脸,一丝不苟地推着一张办公转椅。椅子上,坐着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安工程师,安工程师那只吊着的伤臂格外显眼。
安尔艾斯悠闲地靠在椅背里,甚至舒服地晃了晃没受伤的腿,只用一只手懒洋洋地指着方向:“左转……直走……嗯对,第三个门,权限验证室……”
陆锦恒全程目不斜视,耳根却红得透彻,仿佛推着的不是椅子,而是一车即将引爆的炸药。但他推得极稳,遇到门槛或不平处,会提前放缓速度,小心地抬一下椅子前轮,确保没有任何颠簸。
安尔艾斯享受着这“vip专车”服务,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来,尾巴尖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扫着。
好不容易到了权限验证室,完成扫描,拿到所需图纸数据,陆锦恒又沉默地将“大型犬科运输车”推回了宿舍。
将安尔艾斯重新“卸货”到床边时,两人都松了口气。
安尔艾斯是因为任务完成。
陆锦恒是因为……这该死的、公开处刑般的护送任务终于结束了!
他松开椅背,感觉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安尔艾斯抬头看着他,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和某种更深的东西。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副队,谢了。”
这次的道谢,没有了之前的戏谑,显得格外真诚。
“刚才……挺稳的。”他补充道,眼神亮晶晶的。
陆锦恒正准备转身去放回椅子的动作顿住了。他背对着安尔艾斯,沉默了几秒,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份内事。”
然后,他推着那张可笑的转椅,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离开了宿舍,仿佛再多待一秒,某种努力维持的平衡就要被彻底打破。
安尔艾斯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结果不小心扯到伤处,又疼得“嘶”了一声,但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份内事?
呵。
他躺回床上,用没受伤的手拿起平板,看着屏幕上的图纸数据,却一个字符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刚才陆锦恒红着耳朵、一脸严肃地推着他在走廊里穿行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局促和尴尬,却依旧小心翼翼,稳得一批。
“份内事……”
安尔艾斯低声重复了一遍陆锦恒最后那句硬邦邦的回答,忍不住轻笑出声。
骗鬼呢。
哪份内事包括给人擦脸喂饭当人力车夫了?
这家伙真的很……
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
好玩?可爱?让人心软?好像都不够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