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起门来,‘得寸进尺’的权利,可是你默许的。”
默许。
这个词精准地刺穿了陆锦恒所有试图构建的防御。他僵在原地,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抵在安尔艾斯胸膛上的手,失去了推拒的力道,更像是无力地贴合着,感受着对方胸腔下传来的、与自己同样失序的震动。
太近了。
近到他能数清安尔艾斯微微颤动的睫毛,能看清他琥珀色瞳孔里映出的、自己此刻失措的倒影。那里面燃烧的,不再是单纯的戏谑或挑衅,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滚烫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专注。
空气粘稠得如同蜜糖,将两人紧紧包裹。呼吸交织,分不清那过于急促的韵律是谁的。陆锦恒能闻到安尔艾斯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机油、阳光,还有一丝清爽皂角的气息,这味道霸道地侵入了他的领域,钻入鼻腔,搅乱了他的理智。
他想反驳,想否认这荒谬的“默许”。他从未点头,从未应允。可身体却背叛了他——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用尽全力挣脱,没有立刻用冰冷的言语划清界限。他甚至……在这令人窒息的贴近中,捕捉到了一丝可耻的、陌生的贪恋。
安尔艾斯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他,像是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看着陆锦恒冰蓝色的眼眸里冰雪消融,露出其下罕见的、近乎迷茫的动荡;看着那总是紧抿的、线条优美的唇微微张开,仿佛无声的邀请;看着那白皙的皮肤从耳根一路蔓延至颈侧,都染上了动人的绯色。
这无声的纵容,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安尔艾斯撑在书桌边缘的手臂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原本带着戏谑和宣告意味的眼神,渐渐沉淀下来,被一种更深切、更危险的渴望所取代。
他缓缓地、试探性地,又靠近了一点点。
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陆锦恒的额角。
陆锦恒猛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这是一个逃避的信号,却也像是一种无言的默许。他感觉到安尔艾斯的呼吸更加灼热地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副队……”安尔艾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磨砺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陆锦恒紧绷的神经上,“你心跳好快。”
冰蓝色的眼眸里,愤怒的冰层正在龟裂,底下翻涌的是更复杂的情绪——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慌乱,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这份灼热靠近的隐秘渴望。
他依旧别着脸,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书桌的一角,呼吸却无法控制地变得急促,胸膛微微起伏,与安尔艾斯的几乎相贴。
安尔艾斯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那微微颤抖的睫毛,泛着诱人红色的耳廓,以及……不再用力推拒,甚至有些发软的手臂。这一切无声的反馈,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血液沸腾。
他撑在书桌边缘的手臂肌肉绷紧,维持着这个禁锢的姿势,却没有再进一步施压。他在等待,也在欣赏。欣赏这只平日里冷硬如冰的雪豹,此刻在他怀中显露出的、近乎脆弱的动摇。这比任何胜利都更让他着迷。
“副队……”安尔艾斯又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沙哑,带着某种危险的诱惑。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陆锦恒的侧脸线条上,最终,像是被无形的磁力吸引,缓缓向下,再次落在那近在咫尺的、微张的唇瓣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陆锦恒能感觉到那目光的灼热,仿佛实物般烙在他的皮肤上。他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他应该立刻推开他,用尽力气。但身体却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又被某种陌生的热流充斥,软得不像话。
安尔艾斯的头又低了一些,两人鼻尖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甚至可以数清陆锦恒那因为紧张而轻颤的、细密的睫毛。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那梦寐以求的柔软的前一刻——
陆锦恒倏然睁眼,冰蓝色的眼底闪过狼狈和羞恼。他猛地用力,这次不再是徒劳的推拒,而是带上了真实的、想要逃离的力道。
“放开!”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安尔艾斯回神,松开了力道。
不是猛地退开,而是缓缓地、带着无限留恋地,收回了禁锢着他的双臂,向后退开了一步。
骤然拉开的距离,让新鲜的空气涌入,却也让那份奇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温热骤然抽离。陆锦恒几乎是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扶住了身后的书桌才站稳。他垂着头,银白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依旧急促的呼吸和泛红的耳廓,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安尔艾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他也在平复着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刚才那一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不管不顾地吻上去。是陆锦恒闭上眼时那细微的颤抖,和最后那声带着慌乱的“放开”,拉回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不能急。
对于这只极度敏感、习惯将自己层层包裹的雪豹,任何过快的突进,都可能让他彻底缩回壳里,前功尽弃。
“文件……”安尔艾斯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恢复正常,他指了指依旧躺在书桌上的文件板,“还你。”
陆锦恒没有动,也没有看他。
安尔艾斯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强求。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脚步看似从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踩在依旧有些发软的腿上。
他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凉水,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渴和胸腔里翻腾的情绪。
宿舍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但这寂静,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不再冰冷,不再沉重,而是充满了某种未尽的、躁动的余韵,像弦乐演奏至高潮后,空气中依旧震颤的余音。
陆锦恒依旧保持着扶桌低头的姿势,指尖冰凉。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每一个瞬间——安尔艾斯靠近的温度,他呼吸的频率,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还有那句如同魔咒的“你心跳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