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囚牢”之内,是永恒的死寂。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的酷刑,将意识碾磨成尘埃。这片曾由“心核”之火点亮的星海,早已熄灭。亿万星辰黯淡空洞,唯余顽石之碑旁一团微不可察的余烬,证明这里曾有过光。
然而,死寂的画布上,顽石之碑是唯一的变数。
就在天律四御离去,囚牢彻底封顶的刹那——
碑上那幅由亿万记忆光丝织就的“越狱地图”,最微弱的一条光线骤然苏醒!它如一根精准的神经,从复杂的地图中枢刺出,牢牢连接上旁边一颗即将彻底熄灭的、苍老浑浊的星辰——老将军李牧的“心核”。
光芒没有送来温暖或力量,它送回的,是曾被囚牢强行夺走、定义为他“悲剧碎片”的执念——
那场以万人之死换一国生机的“雁门关”惨胜!残躯立于尸山血海的城墙,饮尽碗中烈酒,独望漫天风雪的背影!那份刻骨的悲壮与荣耀!
“嗡——!”
那颗濒死的星辰内部,猛地一颤!光芒依旧微弱,却瞬间有了“神”!不再是空洞的执念,而是承载了全部悲壮与彻悟的——将魂!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地图的脉络次第亮起,如同启动尘封万古的巨机。它们精准地寻回那些被掏空“高光时刻”的心核,将痴情女子的“一眼万年”、焚书者的“火中大笑”……一个个宝贵的故事碎片,一一归还!
一颗又一颗星辰,重新亮起。那光,不再是炽热,而是内敛、深刻、坚不可摧的“魂光”!死寂的星海,被这“归还”的意志,强势重启!
此刻,那颗“重启”的将军之星上,璀璨的将魂光芒主动脱离星辰形态!一个半透明的、身披残破甲胄的虚影,缓缓从星辰中站起。他不再是执念化的魂体,而是一段行走的故事,一种纯粹的意志。
李牧之魂感受着这片由“绝望”构筑的囚牢,感受着隔绝一切的高墙。没有愤怒,没有嘶吼。他默默转身,面向那承载着一切的顽石之碑——那是“主公”季尘意志的延伸——郑重单膝跪地。
“罪将李牧,谢主公……还我‘脊梁!’”
声音铿锵,穿透死寂。随着他的臣服,所有被“重启”的心核光芒齐齐一颤,向石碑传递出同一股讯息——忠诚!
石碑上的地图接收到这股意志,运转陡然加速!连接着将军之星的那条光线骤然暴涨,不再连接星辰,而是疯狂“改造”周围空间!
灰黑色的“悲剧尘埃”汇聚、塑形!片刻之间,一个无比熟悉的场景在李牧面前拔地而起——残破的雁门关,漫天飞雪,城下白骨与断刃堆积如山。这里是他一生最辉煌也最惨烈的战场!但这一次,城头之上,没有他望北国的背影,唯有一柄……插在城头、由悲剧尘埃构成的、锈迹斑斑的断剑。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宏大、不带感情的意志,如同天启,在所有将魂心中炸响。那是“越狱地图”本身的声音,是“主公”设下的规则:
“第一道门:‘将军百战,身名俱裂’。” “之门已启。任务:拾起你的‘荣耀’,斩断你的‘悲伤’。” “心诀:此身非身,此骨非骨,唯信念不灭,可……破壁!”
李牧之魂缓缓站起。他望着那柄由“悲伤”化作的断剑,又看了看自己由光芒构成的虚幻双手。他明白,这柄剑,是他“身名俱裂”的根源,是囚牢困住他“故事”的锁;但更是他“百战”的勋章,是他“荣耀”的载体。
他一步步,走向那柄断剑,步伐坚定如山。
虚幻的光手,握住了那柄锈迹斑斑的、由“悲伤”实质化的剑柄。
在二者接触的刹那——
“铛——!!!”
一声仿佛撕裂万古时空的龙吟,在这死寂囚牢中悍然炸响!龙吟未落,一股远超预期的、冰冷刺骨的绝望悲意,猛然从断剑中爆发,如同附骨之疽,沿着李牧握剑的手臂疯狂涌入!那柄剑,不仅是悲伤的象征,更是囚牢核心“悲剧法则”的具现!它要吞噬这刚刚凝聚的“将魂”,将一切重新拖回“身名俱裂”的尘埃!
李牧之魂剧烈摇曳,虚幻的身影在悲意的侵蚀下几近溃散!他刚刚握住荣耀,便被其最沉重的代价反噬!
“主公……‘破壁’……原来如此……” 李牧的意志在剧痛中反而愈发清明。这“斩断悲伤”,不是挥剑一砍那么简单!而是要在被悲伤淹没的瞬间,以那不灭的信念,点燃“此身非身,此骨非骨”的真意!
他死死攥住剑柄,将魂光芒疯狂内敛,凝聚于一点,对抗着那来自囚牢本源的、冰冷刺骨的悲伤洪流。第一关的真正考验,才刚刚开始!他,能在这用自己悲剧铸就的牢笼里,撑住这破壁的第一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