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声震彻心神的龙吟,并非在天地间炸响,而是如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季尘的灵台!
他盘坐于“幽世”的一处地脉节点之上,周身疯佛灵骨正微微发烫,散发出肉眼不可见的波纹,探入这片扭曲重叠的里世界。眼前,一幅由情绪与执念构成的画卷正疯狂展开——那是一片被血与火浸透的残破城墙,正是“雁门关”试炼场。
画卷中央,一个由光芒构成的虚幻身影,正与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对峙。那身影,正是将军之魂。
“主公,这就是你的‘道’吗?”将军之魂的身躯剧烈闪烁,声音嘶哑而绝望,仿佛风中残烛,“让我在此……重温这无尽的痛苦?”
季尘眉头紧锁,疯佛之力让他洞若观火。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所谓的“试炼”,其本质与“黑月坊”如出一辙,都是“七曜阁”设下的灵魂熔炉!那柄断剑,正是用“悲剧尘埃”炼制的凶器,旨在磨灭强者的意志,将其炼化为一枚纯粹的“本源精魄”。
“好一个七曜阁,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季尘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季尘啊季尘,这盘棋,你既是执棋者,也随时可能成为棋子。”
话音未落,试炼场中的局势已然急转直下!
将军之魂的魂体在断剑疯狂的侵蚀下,光芒忽明忽暗,濒临溃散。无数负面情绪如毒蛇般钻入他的魂海:
——放弃吧,你失败了! ——你的抵抗,毫无意义,只是徒增更多白骨! ——你的一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那声音如魔咒,在魂海中掀起万丈狂澜,将军之魂那刚刚凝聚的身形,开始寸寸瓦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块悬浮于空中的“顽石之碑”,那幅季尘曾窥见一角的“越狱地图”,再次传递出一股冷漠而清醒的意志。
那意志,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猛地刺入混乱的记忆之海。随之而来的,是那句冰冷的“心诀”:
“此身非身,此骨非骨,唯信念不灭,可……破壁!”
此身非身……此骨非骨……
将军之魂猛地一怔,他低头看着自己虚幻的双手,又感受着手中那柄冰冷刺骨的断剑。混乱的眼神,骤然清明。
我……是谁?
我不是这具正在溃散的“魂体”,这只是一个“状态”。 我也不是那个死在城墙下的“失败者”,那只是一个“结局”。
刹那间,他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血与火,看到了尸山血海之中,自己那被鲜血浸透、却从未弯下的孤独背影!他想起了自己举起断剑,面对最后一百名敌军时的心境。没有恐惧,没有悔恨,只有一句在心底嘶吼了千百遍的誓言:
“身后,是家国!”
那一刻的信念,超越了生死,超越了胜败,超越了……悲伤!
“原来如此……”将军之魂喃喃自语,眼神中悲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勘破一切的圆融与威严,“我的‘悲伤’,与我的‘荣耀’,本为一体。是这柄剑,成就了我!”
他再次举起断剑,这一次,剑尖锈迹依旧,那股刺骨的冰冷却化作了温润的厚重。他没有挥向城墙,而是……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他不是要自尽。他是在拥抱这一切!
“我,李牧!” “一生百战,身名俱裂!” “今,以我辈之悲,铸我辈之骨!”
话音落,他猛地将断剑捅入了由光芒构成的魂体之内!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那柄由“悲剧”构成的断剑,在刺入魂体的瞬间,便疯狂瓦解、消融,化作最纯粹的养料,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那虚幻颤抖的光之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实!闪烁的光,化作了坚固的银色甲胄;虚幻的体魄,化作了棱角分明的威严身躯。而在他的灵魂深处,一具由“信念”和“荣耀”凝成的、闪着雪白光芒的……“道骨”,缓缓成型!
他不再是魂体,也不是记忆。他,是一个……行走于世的‘故事’本身!一个完整的、拥有了自己“道”的独立存在!
“轰——!”
整个雁门关试炼空间剧烈震颤!遍布四周的灰黑色墙壁,如同被剥离的画皮,大片大片地脱落。它们不再是囚禁他的牢笼,而是被他体内那股新生的“道”所吸引、炼化!灰色的悲,化为了白色的光;残破的墙,化作了他的力量。
季尘体内的疯佛灵骨,此刻竟与之产生强烈共鸣!一股全新的、无比坚固的力量,顺着那无形的联系,烙印在了季尘的感知深处——“将军骨”,越狱起点,已确认!
“第一门,已破。越狱起点:‘将军骨’已烙印。”
冰冷、宏大的意志响彻囚牢。
季尘嘴角刚泛起一丝笑意,异变陡生!
那“越狱地图”上,第二条、离得最近的线路,竟自行亮起!它朝着那颗代表“痴情女子”、依旧黯淡的星辰延伸而去。但那光芒并非纯净的白,而是带着一丝不祥的血色!
“第二道门,开启——‘情之所钟,非死不渝’。” “试炼者:柳丝缘。准备……”
话音未落,柳丝缘的星辰骤然爆裂!鲜血般的红光喷涌而出,她的凄厉惨叫直接穿透了空间,刺入季尘的灵台:
“救……我……”
季尘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看到,柳丝缘的身影并非完整的魂体,而是一缕残魂,被一条刻着“七曜阁·月部”印记的漆黑锁链死死捆住,正被一股巨力拖向无尽的深渊。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深渊边缘响起,充满了戏谑与贪婪:“痴情女子,执念最深,炼化起来也最是纯粹!多谢这位将军道友破壁,为吾等打开了捷径!季尘,你的‘疯佛’,救不了她!”
是七曜阁的长老!他们竟一直潜伏在囚牢之外,等待着猎物!
“柳丝缘!”
季尘猛地站起身,疯佛灵骨在他体内发出震天怒吼!他一步踏出,身形瞬间跨越空间,直追那拖拽着残魂的深渊。
“季尘在此,谁敢动她!”
他的怒吼,如佛陀狮子吼,在幽世中掀起滔天巨浪!
然而,已经晚了。黑链猛地一拽,柳丝缘的残魂发出一声哀鸣,被彻底拖入黑暗的裂缝之中。裂缝迅速闭合,只留下七曜阁长老那得意的回响,在空间中久久不散。
季尘的指尖,刚刚凝聚起一缕璀璨的佛光,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他伸着手,呆立在原地,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幽世”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