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不是声音,是灵魂被滚油烹炸的尖啸!
紫铜香炉内,原本如神花绽放的七彩霞光,在触及那缕缕无声渗入的黑气时,骤然发出凄厉的扭曲。圣洁的光泽被迅速污染、吞噬,从七彩琉璃沦为粘稠污浊的灰黑,仿佛一块无瑕美玉被泼上了剧毒的浓墨。
“噗!”
香夫人猛地喷出一口黑气缭绕的鲜血,脸上轻纱化为齑粉。那张曾完美无瑕的脸,此刻竟如劣质瓷器般布满细微裂痕,几道裂痕正缓缓“剥落”,露出底下青灰的死肉,黑血如细蛇般从裂口蠕动渗出。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撕碎了慵懒,只剩下怨毒的惊骇,“这是‘黑月坊’的‘怨煞’!你…你这贱婢从哪得来的污秽之物!”
她引以为傲、只纳天地“神韵”的至宝丹炉,此刻如同被灌入了世间最恶毒的诅咒。炉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精美的云纹星图被蛛网般的黑痕疯狂爬满、侵蚀。
“咔嚓——!”
一声脆响,如同丧钟敲响!半人高的紫铜香炉,从中轴轰然裂开!
一股由七彩圣光与百年怨煞混合而成的、混乱到极致的能量狂潮,以炸裂的炉心为圆心,轰然爆发!圣洁与污秽交织,光明与黑暗碰撞,瞬间将整个大殿化为一片毁灭的混沌!
首当其冲的秦素绫,如狂风中的残叶被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廊柱上。喉头甜腥涌上,鲜血蜿蜒滑落。怀中古琴“铮”的一声,琴弦尽数崩断,发出最后的悲鸣。
但她笑了。
尽管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烹油,眼前阵阵发黑,看着那尊破碎的香炉和香夫人那张扭曲、剥落的脸,她笑得无比畅快,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大殿内,瞬间化为炼狱!
那些方才还沉浸在琴声雅韵中的达官显贵,此刻如同被无形的魔爪攫住了灵魂。脸上痴迷与贪婪的神情被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取代,抱头惨叫者有之,涕泪横流者有之,更有甚者,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唯有陆大学士,在能量爆发的刹那,身周亮起一道温润如玉的白光,将狂潮隔绝在外。他立于原地,脸色凝重如铁,眼中再无半分闲适,只剩下深深的惊骇与思索。
“护院!护院!”香夫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无视自身伤势,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钉在血泊中的秦素绫身上,“抓住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殿外护院如潮水般涌入,刀光森然,杀气腾腾。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不紧不慢,踏着满地狼藉与破碎的瓷片,从殿外踱步而入。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依旧是那张丢在人堆里找不出的脸。
季尘。
他像是在自家后院闲逛,从容地跨过门槛,无视了那些拔刀相向、杀气毕露的护院,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吹了声不成调的口哨。
“外面的戏,唱完了吗?”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如一根冰针,瞬间刺穿了所有的尖叫与混乱,“现在,该我登场了。”
护院队长眼中凶光爆射:“杀了他!”
数道刀光,撕裂空气,直劈季尘面门!
季尘不闪不避,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最先冲到的那名护院,遥遥一点。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
指尖处,一点微不可察的、仿佛扭曲的“卍”字金光一闪而逝,如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没入护院眉心。
那护院身形猛地僵住,脸上的凶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淹没。他惊恐地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他看到自己被丹炉炸得粉身碎骨,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他惨叫一声,丢下兵器,转身就跑,语无伦次地嘶吼:“鬼!炉炸了!我死了!”
崩溃是会传染的。
第二个护院,看到了自己当年为夺财害死的那个货郎,正浑身湿淋淋、七窍流血地朝他索命。他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逃窜。
第三个护院,看到了自己被冤枉致死的老父,正手持铁链,锁向他的脖子……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兵器落地声、惊恐尖叫、胡言乱语响成一片。护院们如见鬼魅,连滚带爬地冲出大殿,仿佛殿内才是真正的地狱。
季尘一步步走过空出来的道路,径直走到秦素绫身边,将她轻轻扶起,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干得不错。”他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就是下手重了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你…你来晚了。”秦素绫虚弱地咳嗽一声,却靠在他身上,安心地笑了。
“不早不晚,刚刚好。”季尘将她扶正,让她稳稳靠着自己,“等你把鱼饵都撒下去,我这个钓鱼的,才能出场嘛。”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与主座上那个状若疯魔、皮肤仍在剥落的香夫人遥遥相对。
“夫人,你的炉子,似乎用料不对,爆了。”季尘的笑容灿烂又无辜,“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师傅?专修这种炼丹炉的,保证耐用,爆了还能保修。”
“是你…是你!”香夫人终于认出了他!那个一直跟在秦素绫身边,卑微得像条老狗的家伙!
“一个不起眼的疯子!一个家族覆灭的余孽!竟然…竟然毁了本座百年心血!”
“疯子?”季尘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癫狂,“对啊!你们这些自诩高雅的‘炼丹师’,总看不起我们这些玩泥巴、捅炉子的。可你们忘了,再华丽的丹炉,也怕有人往里…塞鞭炮!”
他笑容骤敛,眼神冷如冰窟。
“现在,鞭炮响了。”
他扶着秦素绫,缓缓向殿外退去。
“别走!”香夫人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猛地膨胀,皮肤下的裂痕越来越多,黑血喷涌,仿佛有无数恶念要破体而出。那张脸彻底扭曲,只剩下妖异的疯狂。
然而,就在她欲扑杀而出的瞬间——
“够了。”
一个沉稳如山、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
陆大学士缓缓站起,护身白光敛去。他冷冷地看着状若疯魔的香夫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香夫人,此事,你必须给本官,给在场所有同僚,一个交代!”
说完,他不再看香夫人一眼,目光反而落在季尘和秦素绫身上,眼神复杂难明,惊疑、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香夫人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疯狂迅速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冷。陆大学士的身份,牵扯太广,一旦动手,便是与整个朝庭的读书人为敌。她不能,也不敢。
但她看着季尘扶着秦素绫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怨毒几乎凝成实质。她猛地抬手,捏碎了腰间一枚漆黑如墨、雕刻着诡异弯月的玉佩!
“啪!”
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却散发着刺骨阴寒的纤细黑气,如毒蛇,如鬼魅,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射向季尘和秦素绫消失的夜空深处!
香夫人嘴唇无声开合,只有两个字在喉咙里滚动:
“影魅…追!”
夜色中,那道致命的黑气,正以超越想象的速度,无声无息地追向那两个刚刚逃离的身影。一场更凶险的猎杀,已然在黑暗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