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绿色的死神之海!由亿万怨魂汇聚而成的精神狂潮,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咆哮着拍向三缕风中残烛般的意识!
季尘的意识在撕裂!不是比喻,是真实的、如同被无数怨毒之手撕扯着每一寸灵魂纤维的剧痛。他甚至无法凝聚起一丝反抗的念头。“疯佛”那点微末的、不合时宜的癫狂意志,在这纯粹浓缩了万古之恨的海洋面前,渺小得可笑,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萧燕然和胡九娘的残魂更是黯淡欲灭,恐惧本身都成了奢侈,她们只能被动地等待被那墨绿的巨浪彻底吞噬、同化,成为其中一滴新的毒液。
完了。
就在季尘的意识即将被那怨海彻底撕碎、碾成虚无的前万分之一刹那——
嗡!
一圈纯净、庄严、却毫不起眼的淡金色光环,以季尘的残魂为中心,骤然绽放!
没有梵音佛唱,没有惊天威势。它就像古庙深处一盏长明灯的光晕,安静、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绝对法则特质。
“嗷——!!!” “疼!!!” “那是什么光?!我的怨念在…在消融!!!”
最先触碰到金光环的怨魂们,发出了凄厉到足以撕裂现实的尖啸!它们那由仇恨凝聚的半透明身躯,如同被泼上滚烫圣水的污秽之物,“滋滋”作响,大片大片地消融、蒸发! 整个冲击浪潮的先锋,在这淡金光芒面前,硬生生被“烤”出了一片巨大的真空地带!
后续的怨魂们本能地感受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遇到了亘古天敌,疯狂地扭曲、退缩,不敢再靠近那片神圣的“光域”半分。
季尘的意识残片在金光的庇护下剧烈喘息,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刚要萌生——
“原来…如此…”
一个冰冷、浩瀚、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意志投影,在白骨王座上响起。那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巨大轮廓,第一次清晰地解释了季尘为何还未消亡。
“是‘祂’的气息…真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慈悲气味。” 归墟之主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但也正是这股气息,将你的灵魂与这片怨海隔绝,让你得以保持‘自我’…而非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季尘的意识猛地一沉!那丝庆幸瞬间冻结。这金光…不是救星?只是个隔离罩?
“你并非此世之人。” 归墟之主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直接刺入季尘识海最深处,“你的灵魂,那一缕残魂的核心,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是一块来自天外的‘灵骨碎片’,历经千万年轮回,偶然间,与你如今的躯壳…季尘,融合了。”
天外灵骨?!疯佛灵骨?!
这个认知如同九天惊雷,在季尘残破的意识里炸响!那“疯佛”的意志本能地躁动、抗拒,却被一股更古老、更强大的力量死死压制。
“而你,” 归墟之主的意志转向萧燕然和胡九娘的残魂,如同在看两件附属品,“靖妖司的‘镇世血脉’,青丘留下的‘星轨之魂’…你们能跟在这块‘碎片’身边,逃脱怨海的侵蚀,也只是沾了‘钥匙’的光罢了。”
钥匙!
这个词再次被提起,这一次,季尘感到了一种彻骨的、被定义的寒意。不再是赞美,而是一种冰冷的、工具化的标签。
“你很好奇,‘钥匙’为何物?” 归墟之主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这片归墟,并非天然形成。它是一座…监狱。”
“一座囚禁着…旧日神魔的监狱。而我,则是这座监狱…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的…典狱长。”
旧日神魔?监狱?典狱长?
每一个词都像一柄冰锥,狠狠凿进季尘的认知,将他所知的一切砸得粉碎!
“这个世界的法则,是一个牢笼。而此世的‘天’,便是牢笼的盖子。” 归墟之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蕴含着颠覆乾坤的重量,“我被困在这里亿万万年,职责是‘消化’那些试图撼动法则的叛逆者,维持这座监狱的稳定。但…永恒的囚禁,即便是神,也会厌倦。”
“我需要…一把钥匙,来打开这座监狱的最后一道锁。一把…能破开笼中天,重置世界法则的钥匙。”
白骨王座上的巨大轮廓,缓缓抬起一根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狰狞手指,精准地指向了季尘残魂的核心。
“那就是你。或者说,你灵魂里那块‘灵骨碎片’的本源。”
“它不属于此世,因此不受此世法则的束缚。它拥有…‘赦免’与‘破例’的权能。亿万年来,无数存在都曾尝试过寻找它,利用它,但他们都失败了。因为他们都把它当成了‘武器’。”
“而你,季尘,你不一样。” 归墟之主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而扭曲的“欣赏”。“你‘疯’。你的行为不逻辑,不理性,你的每一次破局,都充满了意外与变数。你…是唯一可能将‘钥匙’运用到极致的变量。”
变量?工具!
季尘的意识彻底沉入冰海。他终于明白了。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被各方势力觊觎的…工具。太子想利用他,七曜阁想猎捕他,而这个终极boSS,想把他当作开锁的工具!他的挣扎,他的成长,他的牺牲…在这万古大局面前,都像一场荒诞可笑的独角戏。那点“疯”,不过是让这工具更好用的“特性”罢了。
“现在,变量,你有一个选择。” 归墟之主的声音将季尘从绝望的深渊中拽了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看到你下方那片怨海最深处的…‘法则囚柱’了吗?”
季尘的意识被迫“下潜”,穿透翻滚的怨气,他看到,在这片无垠的怨海之底,矗立着一根贯穿天地的巨大青铜柱。柱身上刻满了无数密密麻麻、散发着晦涩邪恶光芒的符文。无数怨魂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其上,不断地用自身的绝望与痛苦,去加固那些符文!
“那是封印‘旧日神魔’的七根主柱之一。你的‘钥匙’权能,可以暂时‘赦免’它周围的法则。” 归墟之主下达了它的第一个命令,如同神只的谕令,“去吧,用你的灵魂,去触碰它,将它暂时熄灭。作为回报,我会赐予你和你的同伴…‘伪体’。让你们在这片怨海中,拥有行走的力量。”
伪体?
“或者,你也可以拒绝。” 归墟之主的声音骤然变得比怨海更深寒,“那么,你们三缕残魂,就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我监狱里,最卑微的养料吧。”
话音刚落!
那些原本畏惧金光的怨魂,如同得到了赦免的恶狼,再次缓缓围拢上来!这一次,它们的怨念中,带上了归墟之主赋予的、足以侵蚀法则的“权限”!
嗡——嗡——嗡——!
那圈庇护着三缕残魂的淡金色光环,开始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光芒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一边是沦为工具,助纣为虐,换取一线生机。 一边是魂飞魄散,永世沉沦。
季尘的意识死死盯着那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巨柱,又看了看身边在金光闪烁中瑟瑟发抖的萧燕然残魂。
疯,又能如何? 在真正的“天”与“神”面前,他的疯狂,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在金光环边缘响起!一道细微的裂痕,如同蛛丝般蔓延开来!怨海那墨绿的毒液,瞬间顺着裂痕渗透进来!
必须选!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