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教的夜袭,虽然被及时挫败,未能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但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在白苗寨中激起了持续的涟漪。紧张的气氛并未随着偷袭者的退去而消散,反而更加浓郁。寨子加强了日夜巡逻的人手,并且在寨墙和关键路口设置了更多、更隐蔽的陷阱和预警装置。
所有人都明白,黑巫教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袭击,可能会更加猛烈,更加防不胜防。
贾蓝玉成为了这场风波的中心。尽管寨民们出于对桑吉大叔的尊敬和对黑巫教共同的敌意,表面上并未对他表现出过多的排斥,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暗中投来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同情,有担忧,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和疏离。毕竟,是他这个外来者,将危险带到了这个原本安宁的寨子。
他无法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庇护。
他的身体在桑吉大叔的调理和阿雅婶婶的食补下,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一些。虽然丹田依旧空空如也,无法凝聚内力,但至少普通的行走、活动已无大碍,气力也恢复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样弱不禁风。胸口断魂掌的阴毒已被彻底拔除,只留下一些经脉受损后的隐痛,需要时间慢慢温养。
这一日,他找到正在整理药圃的桑吉大叔,郑重地行了一礼。
“大叔,多谢您和寨子这些时日的收留与救治。晚辈伤势已无大碍,打算近日便离开寨子。”
桑吉大叔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眼前这个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初来时更加沉静坚定的青年,叹了口气:“孩子,你的心思我明白。黑巫教如同附骨之疽,你留在寨子,确实会给大家带来危险。但你如今的身体,离开寨子,又能去哪里?外面的山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处处都是绝境。”
“晚辈自有去处。”贾蓝玉没有明说医魂谷,只是道,“总不能一直连累寨子。”
桑吉大叔沉默了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用某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鸟形哨子,递给贾蓝玉:“这是我们苗人用来传递简单讯号的‘木鸟哨’,声音独特,可传数里。你带在身上,若是在附近山林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可以吹响它,或许……会有附近的猎人听到前去查看。记住,只能吹三短一长,那是求助的信号。”
贾蓝玉接过那尚带着桑吉大叔体温的木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已是桑吉大叔能给他的、最大程度的帮助和告诫了。
“多谢大叔。”
离开桑吉大叔处,贾蓝玉又找到了正在溪边练习射箭的阿幼朵。少女看到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小弓,跑了过来。
“阿玉,你找我?”
“阿朵,我要走了。”贾蓝玉直接说道。
阿幼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明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为什么?是因为黑巫教吗?我们可以一起对付他们啊!寨子里的大家都会帮你的!”
贾蓝玉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善良热情的少女,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我有自己的路要走。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阿幼朵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可是……可是你的伤还没全好……外面那么危险……”
“我会小心的。”贾蓝玉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那是他用之前剩下的一点银子,请寨子里的银匠帮忙打制的一支简单的银簪,样式朴素,没有任何花纹。“这个……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
阿幼朵接过银簪,握在手心,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贾蓝玉看着她,心中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他最后对阿幼朵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寨子外走去。
他的行囊很简单:几块干粮,一些常用的伤药和解毒药,那根木鸟哨,贴身藏好的旱烟杆,以及一柄更加锋利的苗刀。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选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离开了白苗寨。
就在他走出寨门,踏入外面朦胧晨曦中的山林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阿玉!等等!”
是阿幼朵!她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袱。
“这个给你!”她将包袱塞到贾蓝玉手里,眼睛还是红红的,但语气却异常坚决,“里面是我阿妈做的肉干,还有我画的……去‘毒龙涧’的地图!”
“毒龙涧?”贾蓝玉一怔。
“嗯!”阿幼朵用力点头,“我听寨子里最老的猎人说过,要去十万大山最深处,毒龙涧是必经之路之一!但是那里非常非常危险!有很多毒虫猛兽,还有很浓的瘴气!你……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如果你找不到路,或者太危险了,就回来!我和阿爹阿妈等你!”
说完,她不等贾蓝玉回应,转身就跑回了寨子,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和吊脚楼之间。
贾蓝玉握着手中尚带着少女体温的包袱,看着那份用炭笔在粗布上画出的、线条稚嫩却标注得极其认真的简易地图,心中最坚硬的那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将包袱仔细收好,对着寨子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然后毅然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阿幼朵地图上所指的、那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毒龙涧”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拉长了他孤独而决绝的背影。
新的征程,开始了。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穿过毒龙涧,进入十万大山深处,寻找那虚无缥缈,却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医魂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