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涧一战,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滇南乃至更远的江湖地界传开。
“梵净派叛徒”贾蓝玉不仅未死,反而功力大进,于黑巫教总坛门口悍然拔牙,更在落魂涧独战黑巫教众高手与梵净派大师兄楚忌,最终引得白苗寨倾力相助,逼得楚忌与少林高僧了尘铩羽而归!
这一个个惊爆的消息,组合在一起,仿佛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湖面上投下了一连串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贾蓝玉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叛徒”、“魔头”挂钩,更增添了“神秘”、“强大”、“背景深厚”(能得白苗寨如此维护)的色彩。而那引得两大势力争夺的“佛门异宝”,也被传得越发神乎其神,引得无数贪婪或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这片西南边陲之地。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贾蓝玉,却在白苗寨中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族长特意为他安排了一处安静舒适的吊脚楼居住。每日,有阿雅婶婶精心烹制的、滋补元气的药膳;有桑吉大叔与他探讨医理,交流从医魂谷带出的那些珍贵典籍中的奥妙;更有阿幼朵如同欢快的小鸟,时常跑来,或是带来新摘的野果,或是缠着他讲述外面的故事,或是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修炼、读书,眼中满是依赖与倾慕。
但贾蓝玉并未沉溺于这份安宁。他深知,暂时的退避不代表危机解除。楚忌的怨恨,黑巫教的贪婪,绝不会因为一次挫败而消失,只会如同毒蛇般潜伏起来,等待更致命的一击。而且,他身负洗马老人的重托,如来神掌的传承需要他走下去,未来的路,注定无法偏安一隅。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厘清未来的方向。
每日,他依旧保持着在医魂谷中养成的习惯。拂晓即起,面对东方吐纳,巩固那已然稳固在先天初境、并不断壮大的琉璃丹田;上午研读医道,将百草轩的典籍与桑吉大叔的实践经验相互印证,医术见识一日千里;下午则锤炼“佛问迦佛问迦蓝”的掌意与运用,尝试将那股“静察”之力与自身刀法、身法更完美地融合;夜晚,则主要用来参悟“迎佛西天”的玄奥。
虽然依旧无法真正修炼第六式那繁复到极致的筋脉路径,但随着对“净化与新生”意境的深入理解,以及对自身先天一气掌控的精进,他感觉自己对力量的本质有了更深的认知。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迎佛西天”的净化真意,融入“佛问迦蓝”的掌力之中,使得那透明力场除了干扰与洞察,更带上了一丝微弱的、驱散负面能量(如毒、瘴、阴邪之气)的效果。
这一日,他正在吊脚楼后的空地上演练掌法,掌风过处,不仅带起无形的涟漪,更使得周围空气中一些微不可察的尘埃、湿气仿佛被净化般变得清新。阿幼朵托着腮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看得目眩神迷。
“阿玉哥哥,你的武功好厉害,好像……好像会发光一样。”她喃喃道。
贾蓝玉收掌而立,气息匀长,闻言微微一笑:“不是光,是意。”他走到阿幼朵身边,看着这个心思纯净的少女,心中微微一动,问道:“阿朵,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寨子,去很远的地方,你会难过吗?”
阿幼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但她用力眨了眨,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低下头,玩弄着衣角,声音闷闷的:“我……我知道阿玉哥哥不属于这里。你就像山外面的雄鹰,总要飞向更高的天空。寨子太小了,留不住你。”
贾蓝玉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怜惜与歉疚。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白苗寨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亲人。无论飞到哪里,这里永远是我的根。我会回来的。”
阿幼朵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用力点头:“嗯!我等你!我和阿爹阿妈,还有整个寨子都等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就在这时,桑吉大叔和族长联袂而来,脸色都有些凝重。
“阿玉,”族长开门见山,“刚接到外面传来的消息。黑巫教吃了大亏,鬼面那老家伙似乎受了刺激,正在总坛闭关,据说在修炼什么厉害的邪功。另外,楚忌等人并未离开滇南,而是在百里外的‘黑水城’驻扎下来,似乎在联络其他中原门派的人,所图非小。”
桑吉大叔补充道:“还有,江湖上关于你和那‘佛门异宝’的传言愈演愈烈,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都开始向滇南聚集。此地,已成是非漩涡,恐难久安。”
贾蓝玉闻言,神色平静,并无意外。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族长,大叔,”他沉声道,“正因为此地已成漩涡,我才更不能久留。我留在寨子一日,便可能给寨子带来一日的危险。楚忌和黑巫教的目标是我,若我离开,他们的注意力自然会随之转移。”
族长皱眉:“你要走?可是外面……”
“外面纵然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去闯。”贾蓝玉眼神坚定,“有些恩怨,必须了结。有些道路,必须走下去。一直躲藏,非我所愿,也非武道正途。”
桑吉大叔叹了口气,他知道贾蓝玉去意已决,劝也无用。“你打算何时动身?去向何方?”
贾蓝玉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就在这几日。至于去向……中原。梵净派的根在那里,楚忌的依仗在那里,一些未解的谜团,或许也在那里。”他顿了顿,“而且,如来神掌的后继线索,洗马老人曾提及‘佛问迦蓝寻古寺,迎佛西天觅医魂’,前两者我已找到,但后续的,或许需要回到中原,寻找更多的古籍记载与江湖秘辛。”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更强大的对手,来磨砺自身,验证所学,才能真正将医魂谷的传承消化吸收,迈向更高的武道境界。
桑吉大叔与族长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赞赏。他们知道,眼前的青年早已羽翼丰满,是到了鹰击长空的时候了。
“既然你已决定,我们也不便强留。”族长郑重道,“白苗寨永远是你的后盾。此行前路艰险,万事小心。若有需要,随时可传讯回来。”
桑吉大叔则从怀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玉瓶:“这是我用你带来的灵药,结合寨中古方新配置的丹药。这瓶‘百草护心丹’可解百毒、稳心神;这瓶‘回元续命散’能在危急时吊住一口气;还有这瓶‘敛息粉’,撒在身上可极大收敛自身气息,或能助你避开一些追踪。”
贾蓝玉接过丹药,心中暖流涌动,再次深深一揖:“多谢大叔,多谢族长!”
三日后,清晨。
白苗寨口,晨雾未散。
贾蓝玉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布衣,背后是桑吉大叔赠送的一个结实药囊和一些盘缠,腰间悬挂着那柄饮过血的苗刀,怀中揣着那根神秘的旱烟杆。他气息内敛,眼神沉静,与这祥和的山寨仿佛融为一体,却又隐隐透出一股即将远行的决绝。
寨民们自发前来送行,目光中充满了不舍与祝福。
阿幼朵站在最前面,今天她特意穿上了过年时才穿的、最鲜艳的苗服,戴着贾蓝玉送的白玉手镯,眼眶红红的,却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一个小小的、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塞到贾蓝玉手里:“阿玉哥哥,这个给你,里面是我采的安神草,希望你一路平安,睡得香甜。”
贾蓝玉接过还带着少女体温的香囊,郑重地放入怀中,柔声道:“谢谢阿朵,我会好好保管。”
他又向桑吉大叔、阿雅婶婶和族长一一拜别。
“去吧,孩子。”桑吉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无论走到哪里,这里都是你的家。”
贾蓝玉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迈开了步伐。
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也拉长了他坚定而孤独的背影。
他走出了寨门,走出了这片给予他新生与温暖的净土,再次踏入了那纷繁复杂、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江湖。
潜龙已深潜蓄势,今朝归海,必将掀起滔天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