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灰集,贾蓝玉并未沿着明显的商道前行,而是依照心中对危险的直觉以及对阿幼朵地图的深入研究,选择了一条更为偏僻、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古道,向着西边更深处的苍茫群山行进。
灰集与青城派刘慕贤的冲突,如同在水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必将扩散。他深知,此刻任何暴露在明处的行踪,都会招致无穷无尽的麻烦。唯有潜入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方能暂时避开那些被悬赏冲昏头脑的苍蝇,以及黑巫教那如跗骨之蛆般的追踪。
然而,山林也并非绝对的安全港湾。
连续两日,他都在陡峭的山岭与茂密的原始丛林中穿行。毒虫猛兽尚在其次,以他如今的修为与感知,足以提前规避或轻易解决。真正麻烦的是变幻莫测的天气与复杂险恶的地形。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便能让溪流暴涨,将小路冲毁;一片看似平坦的草地,下方可能就是深不见底的沼泽;更有那常年不散的浓郁瘴气,带着腐蚀性与致幻性,寻常人吸入一口便是毙命的下场。
贾蓝玉凭借着先天内息支撑,以及“佛问迦蓝”意境对自身状态的微妙调控,勉强能抵御这些恶劣环境。但连续不断的消耗与警惕,依旧让他眉宇间带上了一丝疲惫。
第三日午后,他按照地图指引,抵达了一处名为“蛇盘峪”的险要峡谷。这是西行的必经之路,两侧崖壁高耸入云,怪石嶙峋,仅有一条狭窄的、被湍急溪流冲刷出的碎石小道蜿蜒穿行。峡谷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带着腥甜气息的彩色瘴气,五彩斑斓,却蕴含着致命的毒素。
地图上对此处有特别标注:“蛇盘峪,多毒瘴异蛇,非先天护体或备极品避瘴丹不可入。”
贾蓝玉站在谷口,微微蹙眉。他虽已踏入先天,内息可形成护体罡气短暂隔绝瘴毒,但这峡谷不知多深,内中毒物恐怕也不止瘴气那么简单。强行穿越,消耗必然巨大,若是在谷中再遇伏击,处境将极为不利。
但绕路?地图显示,绕开蛇盘峪,至少需多花费七八日行程,且要经过另一处标注为“流沙河”的险地,同样危机四伏。
他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从怀中取出桑吉大叔赠送的一些解毒药草,嚼碎含在舌下,又取出一枚得自医魂谷、能清心明神的“清灵丹”服下。随即,先天内息缓缓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无形气罩,将彩色瘴气隔绝在外。
“便闯一闯这龙潭虎穴。”他深吸一口谷外相对清新的空气,身形一动,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掠入了蛇盘峪。
一入峡谷,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从白昼步入了黄昏。头顶仅有一线天光透下,映照在五彩瘴气上,折射出迷离诡异的光晕。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奔流冰冷的溪水,水声在狭窄的谷道中回荡,放大了数倍,更添几分阴森。
贾蓝玉将“佛问迦蓝”的感知力场扩展到极限,周身三丈之内,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生命气息都难逃他的感应。他步履轻盈,点尘不惊,每一步都落在最稳固的借力点上,速度却丝毫不慢。
前行约莫里许,并未遇到预想中的毒蛇猛兽,但空气中的瘴毒似乎更加浓郁了,即使有先天罡气隔绝,依旧能感到一丝丝阴寒的气息试图渗透进来。他不得不加大内息的输出,维持护体罡气的稳定。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左前方一片笼罩在浓稠瘴气中的乱石堆。
“佛问迦蓝”的力场清晰地感知到,那里传来数道极其隐晦、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寒气息。这气息他并不陌生——黑巫教!
“果然还是追来了。”贾蓝玉心中冷笑,对方显然算准了他可能会选择这条险路,提前在此设伏。而且这次埋伏的人,比之前的“影巫”更加擅长隐匿,若非他意境再次提升,感知更为敏锐,恐怕直到踏入对方攻击范围都难以察觉。
他并未立刻做出反应,而是装作毫无所觉,继续前行,但体内的先天内息已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悄然凝聚。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已有微不可察的琉璃光华流转。
就在他距离那片乱石堆尚有十丈左右时,异变陡生!
“嘶嘶嘶——!”
并非来自乱石堆,而是来自他四周的崖壁、脚下的溪水乃至头顶的瘴气之中!无数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毒蛇,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如同潮水般涌出!它们吐着信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速度快得惊人,从各个角度噬咬向贾蓝玉!
这些毒蛇显然非是野生,其行动井然有序,带着某种巫术控制的痕迹,毒性更是猛烈,蛇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或碧绿的光泽。
与此同时,那乱石堆中,四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激射而出!他们不再是之前的影巫装扮,而是身着一种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漆黑鳞甲,脸上带着刻画着扭曲符文的木雕面具,手中持着非刀非剑、如同蛇信般分叉的奇门兵刃,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取贾蓝玉周身要害!
他们的气息比影巫更加凝练、阴毒,配合那漫天袭来的毒蛇,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黑巫教,蛇巫众!”贾蓝玉瞬间明了对方来历。这是黑巫教中另一支精锐,擅长驱蛇御毒,配合诡异的巫武技,在复杂环境中难缠程度更胜影巫。
面对这上下左右、全方位的绝杀之局,贾蓝玉眼中寒芒暴涨!
他不再隐藏,身形猛地一定,如同磐石扎根于激流之中。右掌骤然抬起,并未攻向任何一方,而是掌心向天,一股磅礴浩瀚、却又带着无尽宁静与洞察意味的意境骤然笼罩全场!
“佛问迦蓝——照见万象!”
嗡!
以他为中心,一圈凝实如琉璃水晶般的力场轰然扩散!力场范围并不大,仅覆盖周身五丈,但在这五丈之内,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滞了一瞬!
那漫天扑来的毒蛇,在触及琉璃力场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更有一股“净化”与“瓦解”的力量顺着它们扑击的势头反涌而去!噗噗噗!无数毒蛇身体僵直,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如同下饺子般从空中坠落,尚未落地,便已生机断绝,体表的斑斓色彩也迅速黯淡下去!
而那四名蛇巫众的凌厉攻击,在进入琉璃力场范围后,更是如同陷入了泥沼深海!他们感觉自身的速度骤降,那分叉的奇门兵刃上附着的阴毒巫力,在与琉璃光华接触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飞速消融!更让他们惊骇的是,一股直透灵魂的“洞察”之力,仿佛将他们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气机流转都看了个通透,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无所遁形!
“怎么可能?!”为首的蛇巫心中巨震,他们四人联手,配合精心培育的毒蛇阵,便是面对先天中期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怎会被对方一招之间就全面压制?
就在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受制的刹那——
贾蓝玉动了!
他身形如幻,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并指如刀,先天内息凝聚指尖,化作四道凝练无比的琉璃色刀气,破空斩出!
这刀气并非直来直往,而是循着“佛问迦蓝”意境洞察出的、对方气机最薄弱、招式转换最滞涩之处斩去!轨迹刁钻,时机妙到毫巅!
“嗤!嗤!嗤!嗤!”
四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四名蛇巫众只觉得手腕、脚踝或是胸口要穴处传来一阵剧痛,凝聚的巫力瞬间溃散,护体鳞甲在那琉璃刀气面前如同纸糊,应声而破!鲜血飙射而出,四人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乱石或溪水中,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一招,四名精锐蛇巫,毙命!
贾蓝玉缓缓收掌,周身琉璃力场散去。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同时应对毒蛇群和四名高手,尤其是维持“佛问迦蓝”的力场,对心神的消耗极大。他迅速取出一枚恢复内息的丹药服下,目光冷冽地扫过满地狼藉的蛇尸和那四具尸体。
“黑巫教……当真是阴魂不散。”他心中杀意凛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杀,已然触动了他的底线。
他不敢在此久留,迅速检查了一下战场,从那名蛇巫首领身上搜出了一块绘制着双蛇缠绕图案的黑色令牌,以及一个控制毒蛇的骨笛。他将令牌捏碎,骨笛毁去,随即不再停留,将身法提到极致,化作一道青烟,沿着峡谷深处疾驰而去。
必须尽快穿过蛇盘峪!黑巫教在此设伏,说明对方对他的行踪预判极为准确,后面恐怕还有更多、更强的追杀在等着他。
峡谷幽深,瘴气弥漫,前方的路途,依旧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