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别院,位于河西府城西,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本是前朝一位致仕官员的宅邸,后来被梵净派购下,作为在西陲的一处重要据点。白墙青瓦,飞檐斗拱,显得颇为雅致,与梵净山上的恢弘大气相比,多了几分江南园林的秀美。
然而,今日的别院,气氛却与往日的宁静截然不同。院墙之外,隐隐有气息沉稳的弟子巡逻,眼神锐利,扫视着过往的行人。院门之处,更是站着四名身着梵净派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按剑而立,神色肃穆,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意味。
显然,因为苏正风的到来,此地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等级。
日上三竿,街道上行人渐多。一道青衫身影,不疾不徐地向着清心别院走来。来人面容普通,气息平和,如同一个寻幽访胜的读书人,正是易容后的贾蓝玉。
他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就那么坦然地走到了别院气派的大门前。
“站住!此乃梵净派别院,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名守门弟子立刻上前一步,伸手阻拦,语气带着名门大派弟子固有的傲然。
贾蓝玉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名弟子,以及他身后同样眼神警惕的三人,淡淡开口:“故人来访,请通传苏正风苏掌门。”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四名弟子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
那为首的弟子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贾蓝玉一番,见他衣着普通,貌不惊人,心中轻视,呵斥道:“狂妄!掌门尊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另外三名弟子也面露讥讽之色,显然将贾蓝玉当成了那些妄图攀附或者挑衅门派的不自量力之徒。
贾蓝玉闻言,并未动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任何劲风,也没有耀眼的光芒。但就在他指尖点出的刹那,四名守门弟子同时感觉周身一紧!仿佛周围的空气瞬间变成了铜墙铁壁,将他们牢牢禁锢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更让他们惊骇的是,体内运转的内力,如同遇到了君王般,变得温顺无比,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四人脸上的傲然与讥讽瞬间化为无边的恐惧,瞳孔放大,想要呼喊,却发现连声音都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贾蓝玉收回手指,那股恐怖的禁锢之力瞬间消失。
四人如同虚脱般,踉跄后退,大口喘着粗气,看向贾蓝玉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人,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现在,可以去通传了吗?”贾蓝玉依旧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那名为首的弟子再也不敢怠慢,脸色煞白,颤声道:“前……前辈稍候,晚辈这就去通传!”说完,连滚爬爬地冲进了院内。
不多时,别院之内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厉喝。
“何人敢来我梵净派撒野!”
“拿下他!”
只见十数道身影从院内疾射而出,为首的是两名面容威严、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人,乃是梵净派随行而来的执法堂长老。他们身后,跟着十余名精锐弟子,瞬间将贾蓝玉团团围住,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其中一名长脸长老目光如电,死死锁定贾蓝玉,厉声道:“藏头露尾之辈,报上名来!竟敢伤我守门弟子,视我梵净派如无物吗?”
贾蓝玉目光扫过这群熟悉的同门,看着他们或愤怒、或警惕、或带着几分好奇的脸庞,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缓缓抬起手,在脸上一抹,卸去了简单的易容。
一张清俊却带着几分冷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眉眼依稀是当年的轮廓,但那份温润早已被沧桑与坚毅取代,眼神深邃如寒潭,令人不敢逼视。
“是……是你!贾蓝玉!”
“叛徒贾蓝玉!”
“他竟然敢来这里!”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骚动。所有梵净派弟子,包括那两名长老,都是脸色剧变,如临大敌!贾蓝玉在聚贤庄和蛇盘峪的事迹早已传遍江湖,其凶名之盛,足以让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梵净派精英心生寒意。
那长脸长老强压下心中的震惊,色厉内荏地喝道:“贾蓝玉!你这叛徒,竟敢自投罗网!今日定要拿下你,押回山门,听候掌门发落!”话虽如此,他却并未立刻动手,显然对贾蓝玉的实力极为忌惮。
贾蓝玉无视了周围指向自己的兵刃和那浓烈的敌意,目光越过众人,投向别院深处,朗声道:“苏掌门,故人贾蓝玉来访,莫非连一面之缘都吝啬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如同有形之物,穿透了院墙,清晰地回荡在别院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与冰冷。
院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围住他的梵净派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妄动,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片刻之后,一个平静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别院最深处的正堂中缓缓传出:
“让他进来。”
正是梵净派掌门,苏正风的声音!
听到掌门谕令,围住贾蓝玉的弟子们虽然不甘,却也只得缓缓让开一条通道,但手中的兵刃依旧紧握,眼神死死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发难。
贾蓝玉面色不变,背负双手,如同闲庭信步般,从容地踏入了清心别院的大门。所过之处,那些梵净派弟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仿佛他周身自带一股无形的力场,令人心悸。
他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向着正堂走去。两旁是熟悉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勾起了些许尘封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也曾在此地与师兄弟们习武论道,也曾与苏清瑶在此嬉戏玩闹……然而,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正堂大门敞开,里面光线明亮。堂内陈设典雅,正对着大门的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人。
此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身着月白色掌门道袍,头戴七星冠,眼神开阖之间,精光隐现,不怒自威。正是梵净派掌门,苏正风。
在他下首左右,分别坐着数人。左边是两位气息沉凝、目光锐利的老者,乃是梵净派的传功长老和另一位执法长老。右边,则是一身锦袍、脸色依旧带着一丝不健康苍白的楚忌,他看向贾蓝玉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一丝隐藏极深的嫉妒。而在楚忌身旁稍远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正是苏清瑶。她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不敢与贾蓝玉对视,身形微微颤抖,显得局促不安。
贾蓝玉走入堂中,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主位的苏正风身上。
师徒二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一个高踞掌门之位,威严深重;一个立于堂下,叛徒之名,却气势不落下风。
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正堂。
苏正风看着堂下的贾蓝玉,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与威严。
“贾蓝玉,”苏正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可知罪?”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直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蕴含着某种精神秘法,能引动人的心绪。
贾蓝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淡淡的讥诮:“罪?不知苏掌门所言,是何罪?是身怀如来神掌之罪?还是未曾如某些人所愿,乖乖被废去武功、束手就擒之罪?”
他语气平淡,话语中的锋芒却毫不掩饰,直接撕开了那层虚伪的面纱。
“放肆!”传功长老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喝道,“贾蓝玉,你叛出师门,打伤同门,修炼魔功,如今还敢在掌门面前巧言令色!”
楚忌也阴恻恻地接口道:“师尊,此獠冥顽不灵,早已堕入魔道,与他多言无益,不如直接拿下,废其武功,逼问出如来神掌的下落,以正视听!”
苏清瑶听到“废其武功”几个字,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
贾蓝玉看都没看传功长老和楚忌,目光依旧直视苏正风:“苏掌门,我今日前来,并非与你争论是非对错。往事已矣,孰是孰非,你我心中自有公断。我只想问一句,当年梵净山上,你身为掌门,可曾给过我一丝申辩的机会?可曾查明楚忌勾结青城派作伪证之事实?可曾顾念过丝毫师徒之情?”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苏正风的心头,也敲打在苏清瑶和在场一些知晓内情的长老心上。
苏正风面色不变,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何须再多查证?你施展那来历不明的金光掌法,便是铁证。身为掌门,维护门规,清理门户,乃是我之职责。”
“好一个职责!”贾蓝玉冷笑一声,“好一个证据确凿!那么,请问苏掌门,如今我已非梵净派弟子,这清理门户,又从何谈起?你今日在此,是为了所谓的门规,还是为了……我身上的如来神掌?”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对方最后一块遮羞布。
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楚忌脸色铁青,传功长老怒目而视,另一名执法长老则眼神闪烁。苏清瑶更是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苏正风终于不再保持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他眼神锐利如刀,落在贾蓝玉身上,一股庞大的气势如同山岳般缓缓压向贾蓝玉!
“贾蓝玉,你太狂妄了!”苏正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即便你如今有些际遇,实力大进,但梵净派的威严,岂容你一再挑衅?交出如来神掌,念在昔日情分,或可留你一条生路,否则……”
“否则如何?”贾蓝玉毫不退缩,周身一股宁静而浩瀚的意境悄然弥漫,将那如山岳般压来的气势无声无息地化解于无形,“苏掌门是要亲自出手,拿下我这个‘叛徒’,强取豪夺吗?”
他感受着苏正风那深不可测的气息,心中凛然。苏正风不愧是执掌梵净派多年的掌门,其修为恐怕已臻先天后期,远非鬼面舵主之流可比。但贾蓝玉心中无惧,他今日前来,本就不是为了求和。
“师尊!何必与他废话!让弟子等人将他拿下!”楚忌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眼中杀机毕露。他伤势似乎已然痊愈,气息甚至比之前更为凌厉了几分,显然这段时间也有奇遇或苦修。
随着楚忌起身,堂外的弟子们也纷纷刀剑出鞘,气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苏清瑶看着这一幕,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苏正风冰冷的目光和楚忌怨毒的眼神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力的哽咽,重新低下了头。
贾蓝玉将苏清瑶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最后一丝对于过往的留恋也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环视全场,最后目光再次落在苏正风身上,缓缓道:“看来,苏掌门是打定主意了。既然如此,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只是不知,苏掌门是打算亲自出手,还是让这些……土鸡瓦狗先行送死?”
他话音未落,身形陡然变得模糊!
“小心!”苏正风瞳孔一缩,出声提醒。
但已然迟了!
贾蓝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楚忌面前!速度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楚忌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已然将他笼罩!他大惊失色,体内内力疯狂运转,就要施展最强剑招!
然而,贾蓝玉并未出刀,只是并指如剑,指尖流转着琉璃净光,如同穿越了空间的距离,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楚忌的眉心!
这一指,看似缓慢,却蕴含着“佛问迦蓝”极致洞察与“迦蓝斩”部分真意,锁定了楚忌气机流转最核心的一点!让他感觉无论如何闪避、如何格挡,都无法避开这必杀一指!
死亡的阴影瞬间将楚忌吞噬!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与恐惧的神色!
“住手!”
苏正风暴喝一声,再也无法安坐,身形如电,一掌拍出!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梵净派至高心法特性的磅礴掌力,如同惊涛骇浪般涌向贾蓝玉后心,围魏救赵!
与此同时,传功长老与执法长老也同时出手,剑掌齐出,攻向贾蓝玉侧翼!
面对三大高手的围攻,贾蓝玉眼神冰冷,点向楚忌眉心的手指去势不变,左掌反手向后拍出,一圈凝实的琉璃光华骤然绽放!
“佛问迦蓝——净土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