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蓝玉踏入河西府,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巨石,涟漪急速扩散。他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先天中期的修为,配合“佛问迦蓝”那经过突破后愈发深邃玄奥的意境,让他自然而然地成为这片区域的焦点。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路,窃窃私语声在他身后如同潮水般涌动,却又在他目光扫过时戛然而止。
他并不在意这些窥探的目光,径直向着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走去。他的目标很明确——天机阁的书肆。
根据之前探听的消息,天机阁的星算师墨渊先生就在那里。想要在纷乱复杂的局势中找到第五式如来神掌的线索,或者至少弄清楚更多关于自身传承的奥秘,与天机阁接触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途径。至于代价……他如今实力大进,自信有足够的筹码与之交易。
“听雨楼”的威胁如同暗影中的毒蛇,梵净派、青城派等势力虎视眈眈,他需要尽快掌握主动权。
天机书肆位于河西府中心区域,门面并不起眼,只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两层木楼,牌匾上“天机书肆”四个字古朴无华,甚至有些褪色。与周围那些装饰华丽的酒楼商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但贾蓝玉能感觉到,这书肆周围笼罩着一层极其隐晦的能量场,并非杀阵,更像是一种预警与隔绝的结界,寻常武者甚至难以察觉其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书肆。
内部光线略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旧纸张特有的气味。书架林立,上面摆放着各种线装古籍,内容包罗万象,从经史子集到山川地理、奇闻异志,不一而足。只有寥寥几名真正的读书人在安静翻阅,对刚刚进门的贾蓝玉并未投以过多关注。
一名青衣小厮迎了上来,面带职业化的微笑:“客官,需要找什么书?”
贾蓝玉目光扫过书肆内部,并未发现特殊之处,但他能感觉到,在书肆的后院,有一股如同深渊般晦涩难明的气息,与周围天地隐隐相合。
“我找墨渊先生。”贾蓝玉开门见山,声音平静。
小厮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一闪:“客官说笑了,我们这里只是卖书的铺子,没有什么墨渊先生。”
贾蓝玉并不意外,天机阁若是那么容易见到,也就不配称之为神秘了。他不再多言,只是缓缓释放出一丝自身的气息。并非霸道的压迫,而是将“佛问迦蓝”那“洞察”、“宁静”的意境,如同水纹般悄然扩散开来。
这意境触及书肆内那层隐晦的能量场时,并未引发冲突,反而如同钥匙般,让其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小厮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深深地看了贾蓝玉一眼,低声道:“贵客请随我来。”
他引着贾蓝玉穿过一排排书架,来到通往的后院门口。小厮并未进去,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已在里面等候。”
贾蓝玉推门而入。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庭院,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以青石砌成的甬道,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将通道照得通明。空气清新,带着地底的凉意,灵气却比外面更加浓郁。
他沿着甬道走了约莫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顶部同样镶嵌着夜明珠,排列成周天星斗的图案,洒下清辉。四周墙壁则是光滑如镜的石壁,上面刻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星图与卦象,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浓缩于此。
石室中央,一名身着星宿道袍、面容清矍的老者,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身前摆放着一张矮几,几上有一张摊开的星图和一个古朴的罗盘。正是墨渊先生。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贾蓝玉,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包含了无尽星空,让人望之心生渺小之感。
“贾小友,老夫等候多时了。”墨渊先生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贾蓝玉心中微凛,对方果然深不可测。他拱手一礼:“晚辈贾蓝玉,见过墨渊先生。”
“坐。”墨渊先生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贾蓝玉依言坐下,目光扫过周围的星图壁刻,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而精妙的能量流转,这整个石室,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阵法核心。
“小友此番前来,是为解惑,还是为寻路?”墨渊先生直接切入主题,并无寒暄。
“皆而有之。”贾蓝玉也不绕弯子,“晚辈想知晓,关于如来神掌后续掌法的线索。此外,如今河西府风云汇聚,晚辈身处漩涡中心,前路莫测,亦想请先生指点迷津。”
墨渊先生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面前的罗盘,手指轻轻拨动其上的指针,目光则投向了墙壁上的星图。随着他的动作,星图上的某些星辰似乎微微亮起,与罗盘产生着玄妙的共鸣。
石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夜明珠清冷的光辉流淌。
片刻之后,墨渊先生放下罗盘,看向贾蓝玉,缓缓道:“如来神掌,乃佛门至高武学之一,牵扯因果甚大,其传承线索,天机亦被重重迷雾遮掩。老夫只能窥得,第五式‘金顶佛灯’的踪迹,与‘佛火’、‘舍利’相关,或许存在于某处湮灭于历史的古佛宗遗迹之中,其方位……指向西北苦寒之地。”
“西北苦寒之地?佛火?舍利?”贾蓝玉心中默念,将这些关键词记下。虽然依旧模糊,但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比之前毫无头绪要好得多。
“至于小友如今的处境……”墨渊先生顿了顿,眼中星芒流转,“劫星高照,杀机四伏。梵净派掌门苏正风已生必杀之心,青城派与聚贤庄勾结,欲得不惜代价。黑巫教‘血巫’已至河西府,其实力犹在鬼面之上,更擅血咒追踪之术,小友需格外小心。此外,‘听雨楼’的杀手,如同附骨之疽,不会轻易放弃。”
他每说一句,贾蓝玉的眼神便冷冽一分。情况果然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苏正风、青城派、黑巫教血巫、听雨楼……几乎将他包围了。
“不过,”墨渊先生话锋一转,“危机之中亦藏有生机。小友命格奇特,有破而后立之象。各方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利益纠葛,矛盾暗藏。譬如梵净派与青城派之间,看似合作,实则互相提防;黑巫教与正道门派更是势同水火。小友若能善加利用,或可搅动风云,于乱中取胜。”
贾蓝玉若有所思。分化瓦解,借力打力,这本就是他之前的想法,如今得到墨渊先生的确认,更加坚定了他的策略。
“多谢先生指点。”贾蓝玉诚挚道谢,随即问道,“不知晚辈需要付出何种代价?”
天机阁的消息,从不免费。
墨渊先生看着贾蓝玉,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身体,直视其丹田深处那旋转的金色气核以及脑海中烙印的神掌意境。他沉吟片刻,道:“老夫对小友所承的‘佛问迦蓝’意境颇感兴趣。不需小友传授心法,只需放开身心,让老夫以‘星镜之术’映照感悟一炷香的时间即可。此外,他日若小友集齐如来神掌,需允诺为我天机阁做一件事,不违道义,不伤天和。”
第一个条件有些冒险,放开身心让对方映照意境,等于将部分底牌暴露给对方。但墨渊先生名声在外,且天机阁超然物外,应当不至于强行掠夺。第二个条件则是长远约定,留有余地。
贾蓝玉略一思忖,便点头应允:“可。”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与天机阁结下善缘,利大于弊。
“好。”墨渊先生不再多言,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顿时,石室顶部那周天星斗图案光芒大盛,一道纯净的、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光柱投射而下,将贾蓝玉笼罩其中。
贾蓝玉放松心神,并未抵抗,任由那星光浸润己身。他感到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扫过自己的身体、经脉、丹田,最终停留在识海之中,与那“佛问迦蓝”的意境轻轻接触。
一种奇妙的共鸣感产生,仿佛两种不同体系的高深道理在相互印证。贾蓝玉甚至感觉,在这星光照耀下,自己对“佛问迦蓝”“静心明性,洞察虚妄”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一丝。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星光收敛,石室恢复原状。
墨渊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满足与惊叹:“妙哉!佛门净土之意,竟能与周天星象隐隐相合……小友福缘深厚,望善加珍惜。”
贾蓝玉起身,再次拱手:“多谢先生。”
这一次的道谢,含义更深。不仅是为消息,也为刚才那番映照带来的些许感悟。
“去吧。”墨渊先生挥了挥手,“记住,西北苦寒,佛灯指引。河西府这盘棋,如何下,在于你。”
贾蓝玉深深一揖,转身离开了石室。
当他走出天机书肆时,外面的阳光正好,但他知道,这平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得到了部分线索,明确了敌人,接下来,便是主动落子的时候了。
他目光扫过街角几个迅速隐匿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首先,得给那位新来的“血巫”,送上一份“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