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未亮,寒气袭人。
贾蓝玉换上了一身特制的装束。内里是柔软的极品雪驼绒袄,外套一件由雪山牦牛皮鞣制、掺杂了部分寒铁丝编织而成的深青色劲装,不仅保暖,更能抵御寻常刀剑与风雪切割。脚蹬厚底镶毛的狼皮靴,腰间除了长刀,还挂着水囊、一个装有应急丹药和“星轨秘图”等物的皮质挎包,背负一个不大的行囊,里面是压缩干粮、盐巴、火折子等生存必备之物。那柄“紫电”匕首,则贴身藏在最里层。
他并未惊动客栈伙计,留下足够房钱,便悄然从后门离开。
经过楼兰遗民暂居的小院时,他略一驻足,神识感知到院内众人尚在安睡,气息平稳。他没有进去告别,只是将一小袋金银和一张写着“安心生活,有缘再见”的字条,用石子压在院门内侧不显眼处,随即转身,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凭借记忆和“星轨秘图”的微弱指引,他避开金沙集主要出口可能存在的眼线,从一处破损的矮墙缺口离开了集市,踏上了前往西北雪狼原的茫茫戈壁。
起初两日,路途尚算“平坦”。虽仍是戈壁荒漠,但地势渐高,气温明显下降,昼夜温差极大,白天烈日灼人,夜晚呵气成霜。风也变得更加凛冽,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偶尔能看到一些耐寒的荆棘和低矮的灌木,颜色枯黄。
贾蓝玉将“佛问迦蓝”的意境展开,一方面调节自身状态,抵御恶劣气候,另一方面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方圆数里内的动静。他能感觉到,离开金沙集后,身后远远缀着几股气息,有的充满贪婪,有的带着杀意,显然是些不死心、想捡便宜的江湖客或黑巫教外围探子。他并未理会,只是保持着匀速前进,既不让对方轻易追上,也不立刻甩脱,如同钓鱼般吊着。
第三日,地形开始变化。戈壁逐渐被覆着薄雪和冻土的丘陵取代,远处已能望见连绵起伏的、顶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脉轮廓,如同沉睡的白色巨龙横亘在天际。空气更加寒冷干燥,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如同小刀刮过。
“星轨秘图”上的星光指示,方向需要微微调整,指向两座雪山之间的一个垭口。那里,据傅青书给予的情报显示,是相对安全的进入雪狼原腹地的通道之一。
就在贾蓝玉即将靠近那片丘陵区域时,身后一直尾随的几股气息,突然加快了速度,并且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显然打算在此地动手了。
贾蓝玉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只见七个身影从三个方向迅速逼近,将他围在中间。这些人装束各异,有中原武者打扮,也有西北本地人装束,甚至有两个脸上刺着青疤,一看就是悍匪。他们眼神凶狠,气息驳杂,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先天初境顶峰,最低的只有后天巅峰。显然是一伙临时凑在一起、利欲熏心的乌合之众。
“贾蓝玉!把你在秘市买的东西,还有身上的宝贝都交出来!老子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一个满脸横肉、手持鬼头刀的大汉狞笑着喝道,他是这伙人中气息最强的。
“跟他废什么话!并肩子上!杀了他,东西大家平分!”另一个瘦高如竹竿、使一对判官笔的尖嗓门叫道。
七人发一声喊,各持兵刃,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掌风腿劲,乱七八糟却又气势汹汹地笼罩向贾蓝玉。他们打得主意很简单,凭借人多势众,乱拳打死老师傅。
贾蓝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这些蝼蚁般的存在,也敢来挡路。
他甚至没有拔刀。
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切入七人混乱的攻势之中。脚步玄奥,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同时双手或指或掌,闪电般点出。
“噗!”“咔嚓!”“啊!”
闷响、骨裂、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贾蓝玉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在七人之间游走一圈,便已回到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而那七名围攻者,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冲或攻击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狰狞或兴奋的表情。下一秒——
“噗通!”“噗通!”……
七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接二连三地瘫软在地,气息全无。每个人眉心或心口,都有一个细微的红点,或是一道浅浅的掌印,皆是致命之处,被一击毙命。伤口处平滑,没有鲜血立刻涌出,因为生机已被瞬间震断。
弹指之间,七人伏诛。
贾蓝玉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俯身,从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家伙身上搜出一份简陋的地图和些许干粮、碎银,随手将无用的东西丢弃,继续前行。
经此一役,身后那些若即若离的尾随气息,瞬间少了大半,剩下的也吓得远远遁走,再不敢靠近。蝼蚁虽多,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贾蓝玉的步伐依旧稳定,朝着雪山垭口的方向,不疾不徐。越往前走,积雪越厚,寒风也越发刺骨,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试图穿透衣物,钻入骨髓。寻常武者若无深厚内力护体或极品御寒之物,在此地待上几个时辰便会冻僵。
贾蓝玉体内先天内息缓缓流转,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温热力场,将寒气隔绝在外。“金顶佛灯”意境带来的温暖特性,在此等极寒环境中,倒是意外地好用。
终于,在日落时分,他抵达了那处两座雪山之间的垭口。垭口狭窄,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冰雪和裸露黑色岩石的崖壁,狂风在此处被压缩,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卷起漫天雪沫,能见度极低。
根据情报,这里常有雪崩和隐藏的冰裂缝,需要小心。
贾蓝玉取出“星轨秘图”,注入一丝内力。晶片上的星光顿时明亮了几分,投射出一幅微缩的立体地形虚影,其中一条淡蓝色的光带蜿蜒向前,标示出相对安全的路径,而几处区域则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示意危险。
他依循着星图指引,将身法提升到极致,身形如同一缕青烟,在狂风雪沫中穿梭,避开虚影中标示出的红色区域,快速通过垭口。
就在他即将穿过垭口最狭窄处时,心中警兆突生!
“星轨秘图”上,前方一片原本显示为淡蓝色的区域,骤然变成了刺目的深红!同时,“佛问迦蓝”意境也捕捉到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极其沉闷的、如同闷雷滚过的隆隆声,以及一种天地之威即将倾泻而下的恐怖压迫感!
雪崩!
而且不是自然雪崩!是被人刻意引发的!目标正是他所在的路径!
贾蓝玉瞳孔骤缩,来不及细想是谁在暗处算计,身形猛地向前疾窜,将速度提到极限,同时双掌向上连环拍出,雄浑的掌力并非为了抵挡那亿万吨积雪(那根本不可能),而是为了轰开前方可能被积雪掩埋的出口,并借反震之力加速!
“轰隆隆——!!!”
仿佛天穹塌陷,万马奔腾!无穷无尽的积雪混着冰块、岩石,如同白色的洪荒巨兽,从两侧山巅倾泻而下,瞬间将贾蓝玉身后的路径完全吞没!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冰雪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贾蓝玉甚至能感受到背后那冰冷的死亡气息。他暴喝一声,体内恢复的八成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在间不容发之际,险之又险地冲出了垭口最狭窄的地段,扑向前方一处相对凸出的岩架!
几乎在他扑上岩架的刹那,汹涌的雪浪轰然拍击在他方才所在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将岩架都震得剧烈摇晃,积雪溅起数十丈高,将周围一切尽数掩埋。
贾蓝玉伏在岩架上,回头望去,只见来路已变成一片陡峭的、新鲜的雪坡,垭口几乎被填平。若是稍慢一步,此刻他已被深埋在不知多厚的雪层之下,即便有先天修为,也难逃一死。
他目光冰冷地扫视四周。引发雪崩之人显然算计精准,且对地形极为熟悉,很可能早就在此设伏。是黑巫教?还是其他势力?
风雪呼啸,视线受阻,并未发现人影。对方一击不中,想必已经远遁或隐匿。
贾蓝玉缓缓起身,拍去身上的雪沫,眼神愈发锐利。雪狼原之行,果然步步杀机,还未真正深入,便已遭遇如此险恶的埋伏。
他不再停留,辨明方向,根据“星轨秘图”调整路线,继续向着雪狼原腹地前进。身后的雪崩现场,很快便被新的风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贾蓝玉知道,暗处的敌人,绝不会只有这一次出手。
踏过垭口,真正的雪狼原,终于展现在眼前。
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永恒冰雪覆盖的白色世界。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起伏的雪原、连绵的冰川、如同利剑般刺向天空的雪峰,构成了无比壮阔而又死寂荒凉的景象。风在这里是永恒的主宰,卷起地表的雪粉,形成一道道游移的“白毛风”,如同幽灵般在旷野上飘荡。
极度的寒冷,无边的空旷,还有那隐藏在洁白之下的无数危险——冰裂缝、暗流、雪窝子、以及……可能存在的、适应了这极端环境的恐怖妖兽。
贾蓝玉站在雪原边缘,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怀中的旱烟杆传来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温热感,坚定地指向雪原深处某个方向。肩上的行囊,怀里的星图与情报,腰间的长刀,以及那柄贴身收藏的“紫电”匕首,便是他面对这片白色洪荒的全部依仗。
没有犹豫,他迈开步伐,踏上了松软而深厚的雪层,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迹,但很快便被风吹来的细雪掩盖。
身影,逐渐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向着那片传说中埋葬着无数秘密与危险的冰封绝地,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