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勉强透过浓重的瘴气,照亮毒龙涧狰狞的入口时,贾蓝玉已然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药味的空气,将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目光决然地踏入了那条被称为死亡通道的狭窄裂缝。
一入涧内,光线瞬间黯淡下来,仿佛从白昼一步跨入了黄昏。墨绿色的瘴气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可视距离不足五丈。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败与剧毒气息,即使有避瘴丹药和药膏的保护,贾蓝玉依然感到肺部火辣辣的,头脑阵阵发沉,必须时刻运转“佛问迦蓝”的观想法门,才能保持神智清明。
脚下是湿滑、覆盖着黏腻苔藓的乱石,两侧是刀削斧劈般湿漉漉的岩壁,上面布满了各种颜色妖艳、形态诡异的菌类和苔藓,一看便知蕴含剧毒。嶙峋的怪石从瘴气中突兀地伸出,如同潜伏的怪兽利齿。
他走得极其缓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苗刀始终握在手中,警惕地感知着四周的一切。耳朵捕捉着除了自己心跳和脚步声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沙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从前方的乱石堆中传来。贾蓝玉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只见数条通体漆黑、只有手指粗细、却长着猩红独眼的怪蛇,从石缝中游弋而出,它们似乎能在这浓瘴中视物,径直朝着贾蓝玉的方向快速逼近,口中信子吞吐,发出嘶嘶的声响。
独眼黑线蛇!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贾蓝玉眼神一凝,不敢让它们近身。他手腕一抖,苗刀划出数道寒光,精准无比地将最前面的几条毒蛇斩为两段!蛇尸扭动,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然而,更多的独眼黑线蛇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杀之不尽!它们速度奇快,在这地形复杂的乱石堆中更是如鱼得水!
贾蓝玉且战且退,刀光织成一片冷冽的光幕,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但他内力全无,全靠身体力量和技巧,时间一长,必然力竭!而且,斩杀毒蛇溅出的毒血带有强烈的腐蚀性,落在他的衣衫和皮肤上,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带来灼烧般的刺痛!
必须尽快脱离!他看准一个方向,猛地向前冲去,刀势变得更加凌厉狠辣,硬生生从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不少毒血,衣衫破损,皮肤上也出现了几处灼伤的痕迹,火辣辣地疼。
冲出蛇群包围,他不敢停留,继续向前。没走多远,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诡异的区域。地面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泥沼,泥沼中咕嘟咕嘟地冒着墨绿色的气泡,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和毒气。泥沼之间,只有一些看似坚固、实则可能一踩就陷的落脚点。
而在泥沼中央,生长着几株极其艳丽、如同鲜血染就的奇异花朵,花瓣肥厚,散发着一种甜腻诱人的香气,与周围的恶臭形成鲜明对比。
血罂粟!传说能麻痹神经,产生极乐幻觉的邪异毒花!其香气亦是剧毒!
贾蓝玉连忙屏住呼吸,加快脚步,想要快速穿过这片死亡泥沼。然而,就在他踏上一块看似坚实的黑色土地上时,异变再生!
那“土地”猛地蠕动起来!竟然是一只体型巨大、颜色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毒瘴蟾蜍!它背上布满了令人恶心的脓包,此刻受到惊扰,数个脓包猛地破裂,喷射出大股墨绿色、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毒液,如同箭矢般射向贾蓝玉!
距离太近,毒液覆盖范围又广,几乎避无可避!
危急关头,贾蓝玉福至心灵,一直观想的“佛问迦蓝”意境自然而然地引动了他身体的本能反应!他脚下步伐诡异地一错,并非流云掌,也非随风步,而是一种蕴含了“佛问迦蓝”那穿透、洞察意味的细微挪移,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大部分毒液的核心喷射范围!
同时,他手中苗刀疾舞,刀光形成一片薄幕,将少数无法完全避开的毒液挡下!
“嗤嗤嗤!”毒液溅落在刀身上,立刻冒起青烟,腐蚀出几个小坑!可见其毒性之烈!
那毒瘴蟾蜍一击不中,发出“咕呱”一声沉闷怪叫,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张开布满利齿、黏滑无比的大口,便要将他吞下!
贾蓝玉眼神冰冷,不退反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贴着蟾蜍扑击的边缘滑过,手中苗刀借着这股冲势,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毒瘴蟾蜍相对脆弱的侧颈!
“噗——!”
墨绿色的毒血如同喷泉般涌出!那蟾蜍发出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着,翻滚着跌入旁边的泥沼之中,溅起大片污浊的泥浆,很快便沉了下去,只留下几个气泡。
贾蓝玉喘着粗气,站在原地,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系列的反应,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和体力。尤其是最后那蕴含“佛问迦蓝”意境的身法挪移,仿佛触摸到了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并非内力驱动,而是意念与身体本能的高度统一。
他不敢在此久留,强忍着疲惫和身上毒血灼伤的疼痛,快速穿过了这片死亡泥沼区域。
随着不断深入,涧内的地势开始向下倾斜,瘴气越发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全靠听觉和一种对危险的直觉在前进。沿途又遭遇了几波毒虫的攻击,都被他有惊无险地化解,但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避瘴丹药的效果也在逐渐减弱。
就在他感觉快要到达极限,考虑是否要暂时退回寻找安全之处休整时,前方浓郁的瘴气中,隐约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以及一股……与周围毒瘴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的清新气息?
他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向声音和气息传来的方向摸去。
穿过一片如同帷幕般的厚重瘴气,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只见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眼前,洞穴一侧的石壁上,有一道纤细的清泉汩汩流出,在洞穴中央汇聚成一个脸盆大小的水洼。水洼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白色雾气,那微弱的清新气息正是源自于此。更令人惊奇的是,以这水洼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竟然没有任何毒瘴能够侵入,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其隔绝在外!
泉眼周围的岩石上,生长着一些翠绿色的、形态优雅的蕨类植物,与涧内其他地方的妖艳毒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是……净瘴泉?”贾蓝玉心中涌起一丝希望。据说在一些至毒之地,往往会伴生能克制毒素的灵泉或异草,看来传言非虚。
他快步走到泉眼边,先是谨慎地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掬起一捧泉水。泉水入手冰凉,带着一丝甘甜。他小心地尝了一口,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日来被瘴气侵蚀带来的沉闷和晕眩感,竟然减轻了不少!身上那些被毒血灼伤的伤口,接触到泉水的气息,也传来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
这泉水,果然有解毒净瘴的功效!
贾蓝玉心中大喜,这无疑是绝境中的甘霖!他连忙用水囊装满了泉水,又就着泉水清洗了身上的伤口,敷上伤药。做完这一切,他靠坐在泉眼旁的岩石上,感受着体内毒素被缓缓清除的舒畅感,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
有了这净瘴泉,他闯过毒龙涧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这看似安全的庇护所之外,一双隐藏在浓郁瘴气深处、充满了暴戾与贪婪的冰冷竖瞳,已经悄然锁定了他这个闯入者。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