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蓝玉西行之后第三日,天南城聚贤庄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庄主刘乘风端坐于大堂主位之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敲在下方垂手而立的心腹们的心头。大堂内,楚忌因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地坐在一旁客位,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了尘大师已于前一日告辞返回少林,此刻并不在场。其余几位在庄内做客、参与了昨日之事的门派代表,也个个面色凝重,默不作声。
“废物!”刘乘风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扶手上,坚硬的紫檀木应声裂开几道细纹,“倾我聚贤庄之力,联合诸位同道,竟留不下一个区区贾蓝玉!还让他连败楚师侄与了尘大师,扬长而去!我聚贤庄的脸面,今日算是丢尽了!”
下方众人噤若寒蝉。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道:“庄主息怒。那贾蓝玉武功进展之神速,实在超出预料。尤其是他那手诡异的掌法,能干扰内力,洞察先机,防不胜防……绝非寻常武学。”
“哼,如来神掌……果然是了不得的绝学。”刘乘风冷哼一声,眼中贪婪与忌惮交织,“正因如此,才更不能让他带着此等神功逍遥法外!否则,假以时日,江湖上谁还能制得住他?”
楚忌闻言,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嘶哑道:“刘庄主所言极是。此獠心性狠毒,叛出师门,如今又习得魔功,若放任不管,必成江湖大患!我梵净派与他不共戴天!”他刻意将“如来神掌”称为“魔功”,试图引导众人看法。
刘乘风看了楚忌一眼,心中自有盘算。他岂不知楚忌的心思?但眼下,借助梵净派乃至更多门派的力量围剿贾蓝玉,是符合他利益的。
“楚师侄伤势如何?”刘乘风放缓语气问道。
“多谢庄主关心,暂无大碍,只是……”楚忌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只是宝剑被毁,需回山禀明师尊,再图后计。”
“嗯。”刘乘风点点头,“令师苏掌门处,还需楚师侄多加说明。贾蓝玉此子,已非梵净一派之敌,乃天下武林之公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传我命令,启动聚贤庄所有暗线,发出‘江湖追缉令’,悬赏黄金万两,上乘武学秘籍三本,换取贾蓝玉项上人头,或活捉此獠!同时,将贾蓝玉身怀如来神掌,并于我聚贤庄杀伤多位正道同仁后逃窜的消息,尽可能散布出去!我要让他在中原武林,无立锥之地!”
“是!”手下齐声应诺,立刻有人领命而去。
楚忌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补充道:“刘庄主,此獠狡诈,擅长易容匿迹。还需提醒各方,注意身边形迹可疑、尤其是右手可能带有异状,或施展类似佛门武学之人。”
“楚师侄考虑周详。”刘乘风赞许道,随即又对管家吩咐,“加派人手,重点排查西、北两个方向的所有通道、城镇、码头!他不敢往中原腹地,定是往偏远之地流窜!”
就在聚贤庄紧锣密鼓地布置天罗地网之时,距离天南城数百里外,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黑巫教滇南分舵的临时据点内,气氛同样凝重。
鬼面舵主端坐在一张铺着完整熊皮的骨椅上,面具下的双眸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漆黑如墨的玉符,听着下方一名黑袍探子的汇报。
“……据确切消息,贾蓝玉已离开天南城,去向不明。聚贤庄刘乘风已发出江湖追缉令,悬赏极高。如今中原武林,闻风而动。”
鬼面舵主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如金石摩擦:“如来神掌……果然在他身上。能在聚贤庄那般阵仗下全身而退,此子成长速度,超乎预期。”
他放下玉符,手指在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我们在落魂涧损失不小,总坛那边已有不满。此番,绝不能再失手。”
“舵主,如今中原各方势力都在寻他,我们是否……”下方一名头目迟疑道。
“浑水才好摸鱼。”鬼面舵主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诈,“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化整为零,潜入中原,特别是西部地域。不必与中原门派正面冲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贾蓝玉,以及他身上的神掌传承。”
他站起身,走到一面绘制着繁复诡异图案的石壁前,冷声道:“通知‘影巫’小组出动,他们最擅长追踪与暗杀。记住,我要活的!如来神掌的奥秘,必须属于黑巫教!”
“是!”
随着聚贤庄的追缉令和黑巫教的暗中行动,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着西行的贾蓝玉悄然撒开。江湖之上,因“如来神掌”而起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而此刻,已然进入西部苍茫山岭地带的贾蓝玉,正面临着他离开天南城后的第一个挑战。
他行走在一条荒废已久的古商道上,两侧是陡峭的崖壁和茂密的原始森林。根据阿幼朵地图上的标注,穿过这片名为“野人壑”的区域,便能抵达一个相对安全的、位于三不管地带的边陲小镇“灰集”。
然而,就在他踏入一片林间空地时,脚步微微一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带着阴寒气息的窥视感。
这种窥视感,与他当初刚出毒龙涧时,感应到的黑巫教法术颇为相似,但又有些微不同,更加飘忽,更加难以捕捉。
“来得倒快。”贾蓝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毫无所觉般继续前行。但他新生丹田内的先天内息已悄然加速运转,“佛问迦蓝”的意境如同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缓缓扩散开去。
他倒要看看,这第一波找上门的,会是哪路牛鬼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