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臂纤细无力,抬手时绵软无力,连基本的姿势都摆不标准,每抬一次手,后背的伤口便会疼得她浑身一僵,秦护卫便耐心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胳膊,一点点纠正她的站姿,轻声道:
“二姑娘,莫急,身子还未好利索,不必追求力道,只需要慢慢站稳,腰腹轻轻收紧,手臂自然抬起,舒缓就好。站稳了,身子才能慢慢挺拔,日后遇事也能多几分底气,咱们慢慢来,不急于求成。”
迎春咬着唇,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伤口的疼痛与心中的执着。
她想起从前被下人推搡辱骂、肆意打骂时的无力,想起那些忍饥挨冻、遍体鳞伤的夜晚,想起夜里被伤口疼醒、被噩梦纠缠的煎熬,想起黛玉每日悉心照料她、耐心安抚她的模样,心中便涌起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支撑着她一遍遍地练习站桩、抬手、踢腿,即便每动一下都疼得浑身发麻,即便双腿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也不肯停下歇息。
晨露打湿了她的布衫,风一吹,带着几分凉意,迎春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跟着秦护卫的指令,慢慢舒展肢体、练习动作。半个时辰下来,她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原本苍白的面色多了几分血色,双腿酸痛得几乎迈不开步子,后背的伤口也隐隐作痛,甚至有几处地方传来细细的痒意,那是伤口在愈合的迹象,秦护卫见了,温声道:
“二姑娘,您看,伤口在慢慢愈合,再坚持几日,便不会这么疼了,今日进步很大,身子还弱,不可过度劳累,今日便到这里,回去让雪雁给你敷上药膏,再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莫要着凉,也莫要牵扯到伤口。”
迎春微微躬身,轻声道谢,声音虽依旧轻柔,带着几分虚弱,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怯懦,多了一丝认真与坚定,转身时,后背的伤口又是一阵疼,她便放慢脚步,一步步慢慢走回暖阁,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却也格外坚定。
回到暖阁时,雪雁已备好温热的姜汤与简单的早膳——一碗熬得浓稠的小米莲子粥,一碟清炒时蔬,还有一枚蒸蛋羹,都是兼顾着她身子的亏虚、易于消化的吃食,又不会刺激到伤处。
迎春先靠着软垫坐下,雪雁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重新涂抹后背的伤口,涂抹时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一边涂一边轻声道:
“二姑娘,您也太拼了,身子还没好呢,若是累着了,伤口难愈,林姑娘也要担心的,您看,这几处伤口又有些发红了。”
迎春浅浅一笑,笑容微弱,却格外真切,“多谢雪雁姐姐,我知道,可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多练一点,身子就能快点好,就能早点学会自保,不再被人欺负,不辜负林妹妹的苦心,这点疼,我能忍。”
说着,便接过雪雁递来的姜汤,慢慢喝了下去,暖意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晨练后的寒凉与伤口的刺痛,也温暖了她冰凉的心底。而后,她便靠着软垫,慢慢吃着早膳,每一口都细细咀嚼,不敢浪费半点——从前在贾赦小院里,她常常吃不饱饭,要么是冷饭冷菜,要么是下人剩下的残羹冷炙,如今这般温热可口、滋养身子的饭菜,于她而言,已是极致的安稳与珍贵。
白日里,便是迎春学习记账与经营之道的时辰,依旧是循序渐进,不敢劳累。
黛玉身子孱弱,不耐久坐,便时常让忠叔过来教导迎春——忠叔是跟着林如海多年的老管家,心思缜密,精通记账、打理产业的门道,为人忠厚,深知迎春身子未愈,性子也怯懦,教导时格外有耐心,从不疾言厉色,也不教她繁杂的账目,只从最简单的数字、记账格式教起,甚至不敢让她长时间伏案书写,每隔半个时辰,便让她停下来歇一歇,活动活动手脚,晒晒太阳。
每日辰时过半,迎春便半坐在窗边的矮榻上,靠着软垫,面前摆着一张小桌,放着简单的账册与纸笺,忠叔便坐在一旁,一笔一划地教她写数字、认账目,从“一、二、三”教起,再教她认“进项”“出项”这些基础的字眼,一边教,一边用浅显易懂的话语讲解,“二姑娘,这‘进项’便是收进来的银子、粮食,‘出项’便是花出去的、用掉的,就像咱们每日吃的饭、用的药,都是出项,日后咱们打理产业,便是要分清进项与出项,一笔一笔记清楚,才不会被下人蒙骗。”
起初,迎春对那些密密麻麻的账目、繁杂的计量单位一窍不通,看着那些数字与符号,只觉得头晕目眩,连最简单的数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握毛笔的手因为虚弱而微微发抖,写不了几个字,便觉得手臂发麻、后背酸痛,伤口传来淡淡的钝痛,让她几乎握不住毛笔。
但迎春不肯放弃,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等忠叔讲解时,再一一虚心请教,语气恭敬,眼神专注,没有半分敷衍。她常常一边写字,一边忍着伤口的疼痛,指尖因为用力握笔而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依旧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哪怕写得慢,哪怕要反复修改,也不肯敷衍了事。
“忠叔,这个数字是怎么写的?”
“忠叔,这笔账目为何要这样记?”
“忠叔,若是打理田庄,最简单的收成该如何记?”
她的问题细碎而具体,忠叔总是耐心地一一解答,一边拿着账册举例,一边手把手地教她握笔、写字,告诉她“记账便是理心,一笔一笔都要清晰明白,不可含糊,就像做人,要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不可含糊其辞、苟且偷生,咱们身子还弱,慢慢学,一日学一点,总有学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