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贾府,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却添了几分暗流涌动的压抑。
往日里每月初二准时发放的月钱,这个月竟迟迟未至,潇湘院更是足足等了十日,依旧不见分文。
紫鹃第三次从管事房回来时,眼圈泛红,一进门便将帕子狠狠摔在桌上,气道:“姑娘,这分明是王熙凤故意刁难!管事房的人支支吾吾,一会儿说账房周转不开,一会儿说二奶奶还没批,我追问得急了,才从旁人口中套出话——咱们的月钱,还有府里其他姐妹房里的,都被她扣下来拿去放高利贷了!”
黛玉正临着一幅《寒江独钓图》,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恰似她眼底翻涌的冷意。
前世她寄居贾府,性子柔弱,月钱被克扣是常事,有时甚至被王熙凤以“姑娘身子弱,用度少”为由减半,她也只敢暗自垂泪,从未敢声张。
可如今,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王熙凤竟敢在这个时候动她的主意,无疑是自寻死路。
“慌什么。”
黛玉放下笔,指尖轻轻划过桌案上的账本——这是她近日特意让紫鹃抄录的府中月钱流水,上面清晰记着各房份例,“她既敢扣,自然有扣的底气,咱们若贸然发作,反倒落了下乘。你再去一趟管事房,就说我近日咳嗽加重,急需银子请太医、抓汤药,若是今日再拿不到月钱,我便亲自去荣庆堂找二奶奶问个明白,顺便也让外祖母评评理,为何外孙女的药钱都要被克扣。”
紫鹃领命而去,黛玉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飘落的枯叶,思绪翻涌。
她清楚记得,前世王熙凤便是靠着挪用府中月钱、私放高利贷积攒了巨额财富,甚至连贾母、王夫人的份例都敢私下克扣,手段狠辣,毫无顾忌。
如今她刚在府中站稳脚跟,王熙凤便迫不及待地试探她的底线,无非是觉得她孤苦无依,好欺负罢了。
半个时辰后,紫鹃带着银子回来了,却只递上一个小小的银锭。
“姑娘,管事说府中实在拮据,只能先给二两应急,剩下的过几日再补。”
紫鹃气得声音发颤,“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前日我还见二奶奶的陪房平儿,给她送了一匣子上好的珍珠,怎么会缺这点月钱!”
黛玉捏起那二两银子,入手冰凉,她冷笑一声,将银子掷回桌上:“拮据?她王熙凤倒是会哭穷。前几日给姑娘们打新首饰,给老太太添置摆件,怎么不见她喊拮据?偏生到了我们这些人的月钱上,就百般推诿。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知道收敛了。”
当晚,黛玉屏退左右,只留紫鹃在身边,低声吩咐道:“你悄悄去联络那些平日里和咱们交好的丫鬟,比如迎春房里的司棋、探春房里的侍书,还有园子里那些被克扣了月钱的婆子,问问她们的月钱是不是也短少了,或是迟发了,把她们的说法一一记下,越多越好。另外,你再让李大叔(黛玉暗中结交的府外心腹)盯着王熙凤的行踪,尤其是她近日是否常与外人接触,若是有,记清楚对方的身份和往来时间。”
紫鹃虽不解黛玉的用意,却也不敢怠慢,连夜悄悄联络了众人。
不出黛玉所料,府中除了宝玉、宝钗房里的月钱按时发放,其余各房或多或少都有克扣,尤其是庶出的迎春、探春,月钱竟被减半,婆子们的月钱更是只发了三成。
而李大叔那边也传来消息,王熙凤近日频繁与城外的张大户、刘掌柜等人见面,每次都带着心腹平儿,神色隐秘,显然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黛玉将这些证词和行踪记录一一整理好,装订成册,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寒光。
王熙凤,你以为扣我几两月钱便能拿捏我殊不知,你这是亲手把把柄送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