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贾政的复杂纠结不同,宝玉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失落与自卑,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嫉妒。
这些日子,宝玉整日闭门不出,躲在怡红院的暖阁里,要么对着窗外的枯枝败叶唉声叹气,要么抱着昔日的诗集发呆,整个人变得越发消沉颓废,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他身上的锦袍早已洗得发白,往日里随手可及的奇珍异宝、美味佳肴,如今也成了奢望,府中每月的月钱越来越少,连取暖的炭火都不够,冬日里只能裹着厚厚的棉衣,缩在暖阁里瑟瑟发抖。
他不止一次地听府中的丫鬟小厮谈论迎春,谈论清风阁,谈论黛玉。
每当听到有人说,迎春如今如何自信从容,如何受人尊重,清风阁的生意如何红火,黛玉如何年轻有为,手握海外贸易的大权,往来皆是权贵名流时,宝玉的心中,便像被针扎般难受。
他想起往日里,迎春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轻声细语地叫他“宝弟弟”,任由他撒娇任性,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想起那时候,他是贾府的掌上明珠,是贾母的心肝宝贝,府中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皆是他第一个享用,那时候的他,何等风光,何等惬意,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落到这般境地,连昔日那个柔弱无能的二姐姐,都比不上。
如今的迎春,光芒万丈,独当一面,靠着自己的双手,赢得了他人的尊重,赢得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而他,宝玉,依旧一事无成,整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只能赖在衰败的贾府中,靠着旁人的接济苟活,连自己的人生都掌控不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宝玉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也让他越发自卑,越发嫉妒。
他嫉妒迎春的转变,嫉妒她能得到黛玉的悉心教导与扶持,嫉妒她能活得那般光鲜亮丽;
他更嫉妒黛玉,嫉妒她有这般大的本事,嫉妒她能摆脱贾府的束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嫉妒她如今再也不是那个围着他转、对他言听计从的林妹妹,反而成为了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往日里,他总觉得黛玉多愁善感、性情孤僻,总觉得迎春懦弱无能、毫无用处,总觉得自己才是最了不起的,总觉得自己的风花雪月、吟诗作对,才是世间最有意义的事情。
可如今,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懦弱无能,看清了自己的自私自利,看清了自己所谓的“风雅”,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一文不值的空谈。
他常常在深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充满了悔恨与不甘。
他后悔自己往日里虚度光阴,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本事,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黛玉曾经的真心,后悔自己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面对现实。
可悔恨终究是悔恨,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
看着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宝玉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中泛起阵阵泪光。他喃喃自语道:“林妹妹,二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能不能帮帮我?我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我也想做点正事,我也想活得有尊严……”
这般念叨着,宝玉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他要去找黛玉,他要向黛玉认错,他要恳求黛玉带带他,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哪怕只是在清风阁做一个小小的伙计,哪怕只是帮黛玉打打下手,他也心甘情愿,只要能让他摆脱如今的困境,只要能让他不再这般颓废,不再这般一事无成。